在月亮湖边,头发花白的老蔡对着湖面唱着帕瓦罗蒂的《今夜无人入睡》。沉浸于歌唱中的老蔡,对周围的一切,仿佛浑然不觉,以至于那些侧目而过的行人,还以为他是地地道道的疯子。
我认识老蔡。老蔡常到湖边唱歌,我居住在月亮湖边,所以无论是油菜花开的春天,还是在霜花盈袖的冬季,我都有机会听到他的高亢明亮的美声。老蔡是知名的声乐教授,是男高音。上世纪八十年代时,他去北京排演过普契尼的歌剧,轰动了整个小城。
现在,蔡教授越来越落寞了,这是我在和他的交谈中发现的。他说热爱美声的人越来越少了,能欣赏美声的人找不到几个。蔡教授说:“许多人只好把美声唱法民族化、通俗化了。当然,这样做是无可厚非的,关键的问题是,你把美声唱法民族化之前,要先掌握美声的歌唱技巧。”
“音乐首先需要欣赏者的素质,欣赏者的素质提高了,音乐才有市场。”有一天闲谈中,我这样对蔡教授说。显然对我说的“市场”两字非常反感,他默不作声了。我安慰老蔡:“当然,音乐的纯粹性是要放在第一位的。”蔡教授有点冲动,他的声音提高了,他说美声不应该在歌舞演出中,不应该在开业典礼上,而应该在剧院中。蔡教授说着,眼神黯淡了下来:“现在,即使在剧院中,美声给你来的掌声也是稀疏的。那好,我就唱给大自然听。”
就这样,蔡教授常常一个人对着浩淼的湖面唱歌。他曾想把他的美声唱法传给他的儿子,要把他熟悉的并享受着的那种快乐传下去。这有点家传的味道。但令他更加失落的是,他的儿子对他的美声唱法不屑一顾,坚决地去开个电脑公司,从而远远地远离了蔡教授带给他的“噪声”。
蔡教授经常回忆起在北京排演普契尼歌剧的情景,那个荣耀如同流星一样,瞬间即逝,现在他已经看不到它的光芒了。于是,他产生了把他的美声唱法传给他的孙子的念头。他对我说,他要从孙儿出生的时候抓起,激发他的音乐天赋,让他热爱音乐,热爱美声。他要把那种不可言说的唱法技巧传给他。我忽然想到,蔡教授就像一个拥有独门秘方的郎中,千方百计地要把这个秘方子子孙孙传下去一样。
那一天,我正在医院值班,蔡教授抱着他刚刚出生几天的孙子,推门进来。他急切地说:“王医生,你看看孩子,他的听力有没有问题?”
医院在新生儿出生后,都要给新生儿做一次听力筛查的,让那些有着听力障碍的孩子早点得到治疗。显然,刚刚蔡教授的孙子没有通过听力筛查,所以才急着来找我。我重新给他做了一遍,还是没有通过。糟糕的是,42天以后的复查仍然没有通过。
我对蔡教授说:“孩子恐怕是要戴助听器了,三个月后,再复查一次,要是严重的话,要做人工耳蜗。”说话时,我显然从蔡教授的眼里看了一种绝望,这种绝望像水一样弥漫开来,而他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水中一动不动的雕塑。
从那天起,在月亮湖边,我再也没有见过头发花白的蔡教授的身影了,也没有听过他那高亢的男高音了。在这以后的油菜花开的春天,或者寒霜盈袖的冬季,我隐隐约约地感到,从此月亮湖似乎少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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