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组章)

谁在此杯中，置入一瓣桃花？

天地何其大，是不是一杯人间的冷暖？三月的梦里桃花开遍，江南水灵灵的女子呀，你那深不可测，仿佛就要唱出虞美人的笑窝，会不会漾开一杯桃花醇？

而此杯的深处，桃花的粉红已浸入骨髓。那胭脂色的意象就要升腾而起了，没入万古的空蒙。花瓣上的脉冲清晰可辨，像不像童话里的初吻？

深深地呼吸一口，远远近近的山河，就要欣然饮下，那一瓣桃花修炼经年的仙气了。江南水灵灵的女子呀，你那如火如雪，恍然就要含化临江仙的红唇皓齿，会不会读出一杯桃花韵？

而此杯静若入定，桃花的魂魄丝丝入扣，茶已非茶，茶的色泽几近透明，一瞬间，茶已千秋，花已千秋，似不似灵刹里禅者的悠思？

如果可能，所有的滚滚红尘，都要放开束带了，只为一品香茗。江南水灵灵的女子呀，此刻若走在无人的水湄，你那风情万种，分明就要绣出蝶恋花的莲步，会不会止于一杯桃花醉？

野 菊

只有秋风的冷刀子，才能砍杀出，它黄金的光芒。

就如，只有沙子的痛，才能擦亮，黑土中铜的沉默。

它站在沟底，站在田埂旁，站在高高的山坡上，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仿佛刚刚从去年的时光里，远足归来。

眼睛睁开着，心情也睁开着。

它看到，远远近近的一些茅草开始倒伏，岩石露出了身体和秘密，一些树的叶子掉光了，有的正在掉，叶子打着旋儿，往下飘落，是深秋奏鸣曲中，一片片有形有体的音符。

乌鸦在叫，声音像长调，颤颤悠悠，又像一枚枚枝头的干果，晃动着，摇摇欲坠。

远处的河流，走之字路，像一根细细的鞭子，在广袤的原野间，扬起了落下，落下了又扬起，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总也赶不走那一派苍凉。

唯有它面含喜色。

它用镀金的芬芳，大声对秋天说——

别看我多么野性，我才是，插在你鬓角的一句知心话!

根之梦

没入无边的黑暗里，不见阳光的日子，过了很久，很久。

只是凭着感觉，才知道自己高扬的旗帜，是绿色的，爱在风雨阴晴之中，喧响不同的季节。

永远只能与自己虚无的影子对话，却总是那么坦然，如同默默的泥土。

一直期待着，那一枝枝梦想，会准时在春天，迎着浩荡的东风，青翠地摇曳……

终于，那个扛着电锯的秋日，翩翩走近了。在一阵欢乐而又痛苦的震颤后，伟岸的身躯，倒地，挪开。

一部向上的历史，撕落最后一页。

岁月无情，往事如烟。

孤零零的心，却深怀着一个强烈的渴望不愿死去。

——谁能挖我出土？

——谁能赠我一柄雕刀，雕一尊崭新的生命！

作者简介

郭辉，湖南益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人民文学》《十月》等刊物。著有《永远的乡土》《文艺湘军百家文库·诗歌方阵·郭辉卷》《错过一生的好时光》等诗集。作品被选入《新中国60年文学大系·散文诗精选》《中国散文诗90年》《21世纪散文诗排行榜》《中国年度散文诗选》等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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