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天使没法永远帮助你

□于恩胜

认识伟嘉时,还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仿佛转眼间,寒冬降临,万物萧索,正如我俩的感情,从奔放热烈到心灰意冷,只半年时间,一段众人看好的姻缘便烟消云散……

第一次见伟嘉,我满心喜欢:单眼细眉,皮肤白皙,身材高挑,清秀干净,言谈举止彬彬有礼……相亲多次,阅人不少,这样的美少年,伟嘉是第一个。难得的是,他还幽默,当我被热咖啡呛着时,他笑着说:看把你激动的,第一次见到我这么帅的吧?

初次相谈甚欢,再次相见便敞开了话匣子,他说事务所里的烦心事,我讲办公室宫斗剧,就像相识多年无话不说的好友,这感觉让我陶醉,所以,伟嘉请求我做他女朋友时,我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伟嘉在会计师事务所做事,他母亲是国企财务总监,父亲开着一家木材公司。爸妈一听条件跟我们家很配,就说:这个比较合适,带回来看看吧,行就别挑了,你也老大不小了……

我说:再处一段时间吧,我总觉得他外表稳重,内心却不是很成熟。

我妈就说:男孩子都晚熟,况且人家比你还小两岁呢……

对于年龄问题,一开始我就问过伟嘉介不介意,他的回答是:我妈找人算过了,我不能找小的,大我两岁到三岁的才合适……

伟嘉跟他妈妈很亲,吃饭时有三文鱼,就说他妈也爱吃；约会到了十点,他说必须回去,免得老妈担心。他母亲对儿子也很关心,看场电影,还给伟嘉发信息提醒他别忘了给我买饮料……那时我只觉得他妈心太细对孩子太关注,也没往深处想,但后来慢慢发现,伟嘉有什么事儿都爱问妈妈,还爱支使他妈替他干这干那的。这让我有点怀疑:外表看上去洒脱干练的伟嘉,该不会是个妈宝吧?

可很快,事实就表明了伟嘉是如假包换的妈宝:嘴不离妈,凡事依赖。我很郁闷,除了这点,伟嘉几乎算得上完美男友,可这点也很要命的呀,因为妈宝往往没主见,结婚后如果有矛盾,母亲会护犊子,儿子对妈更亲,倒霉的却是媳妇……

我的担心很快被打消了:见过伟嘉母亲后,我发现,她是个要强的女人,更是个严格的母亲,她对儿子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不但不袒护,还总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她理想中的儿媳要能管得住并能帮得上儿子,协同她一起让儿子事业有成光宗耀祖……

我这么说真不夸张,也不刻薄,而是事实。当我第一次见到伟嘉的母亲时,就觉得她跟我妈太像了:干净利索,快人快语,思维敏捷,精明能干……还有好胜心强,我妈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咱不能比别人差,而伟嘉的妈妈如出一辙:聊天时我说同事考到了市直机关,自己也觉得在基层干太累,也想找机会考一下,她开口就是,别人能行咱肯定行,咱一定不能比别人差……

我笑了,觉得很多母亲都活得太累,儿女都快三十了,还事无巨细地操心。可不久,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伟嘉的妈妈让我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伟嘉的妈妈很喜欢我,隔几天就让我去吃饭,接触时间长了,我明白了她的心思:她对伟嘉一直不是很满意,总觉得他应该有更好的成就,但儿子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听话,很多事不愿听从父母的意见,她希望我能劝说伟嘉去考公务员,将来能在仕途上有所发展……

以前伟嘉也提过父母让他公考的事情,他觉得很可笑也很不忿,自己从小喜欢画画,一直跟老师学到高中,可妈妈死活不同意他学艺术,非得让他考财会。实习时因为表现好,被现在的事务所提早聘用,两年后还成了主任助理。可母亲一直没有放弃说服他参加公考,说公务员社会地位高工作稳定,伟嘉不喜欢去机关,敷衍地考了一次失败后,就再也没理会妈妈的催促……

我理解伟嘉,因为自己也是在父母的唠叨下才考的公务员,其实我真的不喜欢也不适应一潭死水的办公室工作。伟嘉妈妈看我也没说服她儿子,又让我劝伟嘉去澳大利亚读研深造,将来自己开事务所。我跟伟嘉沟通时,他一脸郁闷:我不想活得那么累,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以后咱不谈这个话题了好不好?

我顿时语塞:难道我爱唠叨这些?

伟嘉妈妈看儿子不参加公考也不出国,就猜疑我是出于私心不愿意他去澳大利亚,对我的态度没以前那么热情了。可伟嘉相反,他喜欢我陪他吃喝玩乐,还说等他升了组长后就跟我求婚。

求婚指日可待时,我心里却犯了嘀咕:你真的爱他吗?他真的爱你吗?

内心有质疑,感觉不踏实,是因为随着我俩感情升温,伟嘉对我不再客气,常常让我帮他做事情,大到编辑几万字的资料,做年中PPT,小到开通流量套餐,从网上买化妆品替他快递给客户……开始我还挺乐意做的,但时间一长就不舒服了:我不是你助理吧?这些都是你份内的事情啊……

虽然心里别扭,可伟嘉嘴甜,天使啊宝贝啊叫个不停,说一箩筐感谢的话,还时不时叫个我最爱吃的戚风送到办公室,尤其是见到他帅气的脸和暖得能把人融化的笑容,分手的念头闪了又闪,我硬是一遍遍从脑子里删除了……

但最终,我跟伟嘉的缘分还是尽了,导火索是一件很小的事。

夏天我就跟闺蜜约好十一长假去海南,也和伟嘉说过,可到了九月二十九日,伟嘉说自己要竞聘组长,让我帮他准备简历和演讲稿,还说有可能五号就开会。我说:你早干嘛了?我来回机票都定了,你自己弄不行吗?伟嘉说:这个你擅长啊,关键时刻你忍心不帮自己的老公?

当时我俩叨叨时他母亲也在场,就说:程程,这事比你玩儿可重要,以后你得以伟伟的事业为重,能替他做的尽量替他做,他有出息比什么都强,再说,夫贵妻也荣啊……

我强压住心头的不快,熬了个通宵用Docx格式给伟嘉做好了简历,写完了演讲稿,第二天让他看过之后又改了一遍,才踏上了去海南的旅程。我在海南五天,好多时间都在接伟嘉电话看伟嘉微信,因为他要改稿子格式要问我演讲的语气,还吩咐我买咖啡送人……那时,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伟嘉一口一个亲爱的宝贝叫着,心里也没了感觉,而他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让我坚定了跟他分手的决心:老婆,有你真好,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靠着你了……

上个月,伟嘉被正式任命为业务组长,他兴高采烈地跟朋友吹嘘竞争多么激烈,他成了所里最年轻的中层,对于我为他做的,只字不提。我倒没有为此生气,只不过又发现了他幼稚虚荣的一面。

我跟伟嘉分手已经半个月了,他一直不死心,追问分手的理由,发誓以后绝对听我的话,凡事都遵从我的意愿。但我心意已定,因为我不是天使,不会无私博爱到一直帮他,我更不想成为他的另一个妈,结婚后事无巨细地做他不想做或者懒得做的事情……我这么想不是出于自私,而是清楚这样做往往得不到好结果:母子模式的婚姻里,付出的一方做得越多,得到的一方越觉得应该越不感恩,因为儿子都觉得母亲为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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