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王元化先生

□祝丽

【心香一瓣】

今年的十一月三十日是王元化先生诞辰九十六周年的日子。想起上世纪九十年代编《第三代学人自选集》请王先生做主编。那套丛书第一次提出代际概念,旨在推举站在当代学术前沿的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第三代学人的优秀代表,汇集他们的重要学术论文以及思想文化学术随笔。第一辑汇集了文学、历史、哲学、经济、社会学等学科的优秀学者:陈思和、周振鹤、葛剑雄、秦晖、张汝伦、汪丁丁、朱苏力、南帆、雷颐、徐友渔等。当然他们今天都成为了道博而睿智的学术大家。王先生从作者遴选、编写体例到装帧设计都提出了详细的建议,并且题写了丛书名。

当时上海市给王先生安排衡山宾馆的套房写作和会客。我每次去上海,王先生总是嘱人给我订衡山的房间。印象中王先生喜欢硕大洁白的香水百合和龙井茶,我常在街头的花店里买束白百合去看望他,喝杯先生泡的龙井茶,听他谈书稿谈学术谈人生。那杯龙井的鲜绿鲜香,旗枪招展,高华大方,像袁枚在《随园食单》里称道的“中和”、清远之气,我此后再也没有喝到过那样好的。

去年王先生寿辰时候忆起这些,上海人民出版社为松社长给我说,其实王先生最喜欢的不是我送他的鲜花,而是我带给他的小米。

这些温馨的往事自然是记得的。那些年每逢去上海或者入秋碾出新小米,我都请人去农村找农户自留地不施肥打药的小米,或捎或寄给王先生,一直到先生住进华山医院。还记得有一次小米包得不严密,衡山宾馆帮我提行李的服务生吃惊地问我:里面装的是沙子吗?我后来当笑话告诉了王先生。小米在山东不值什么,不过觉得它最滋养人,是晚辈能表示的最诚恳的心意。王先生和张可先生都极喜欢,还让家里的小保姆分送给他的老朋友。

不是所有的工作都能像这样,因由工作结识到尊敬的师长和信赖的朋友,学习和分享人生及工作的知识与经验。

现在每年新茶上市,几乎只要是所谓“糙米色”、“炒豆香”、“扁尖形”炒青都被冠以龙井了,还是对好龙井抱有期待,也偶尔能喝到郑重其事推荐的所谓狮峰群体种,总觉得这龙井茶喝来怪怪的,好像“刚火”不尽。偶尔在一家茶庄的广告上读到:“龙井者,真者甘香而洌,啜之淡然,似乎无味,饮过之后,觉有一种太和之气,弥沦于齿颊之间,此无味之味,乃至味也。”不禁莞尔,在如今,可不就属“真者”最为难得?

毕竟喝到过真正的好龙井,也有幸见到过真正的学问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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