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的吃食

□陆菁菁

当那份一切为四的葱油饼端上来的时候,我还是没想好,到底要不要邀请对面的姑娘一起吃,毕竟,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可是,在这个小小的馆子里,老板安排我们在同一张桌子坐了面对面,我俩同时低头喝汤时几乎要碰头,如果连个招呼都不打,是不是好尴尬……

纠结再三,我还是决定邀请一下——嗯,是真心邀请,不是客套也不是寒暄,本来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四块葱油饼呀,分享一下又何妨。

可是,我被拒绝了,尽管是婉言谢绝。

气氛有点尴尬,我第一念是懊恼自己为啥要做这多余的劳什子,继而浮起一阵淡淡的忧伤:我们总是习惯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却从来不肯对陌生人的给予大方接受。确实,从小到大,从家庭教育到学校教育,父母和老师教给我们的永远都是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可我多么怀念夏末初秋时节的云南之行,在丽江古城,当最原始最地道的过桥米线端上桌,门口经过的一群不明口音的外地旅人热热闹闹地凑上来,不露生分地抓起筷子夹尝一根,我笑着看着不会拒绝；在香格里拉,因为高原反应加饭菜寡淡,一车人有半数食欲不振,同行的两位姑娘拿出新买的鸡枞菌和松茸酱分享,集体的食之无味秒变大快朵颐；在拉市海,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吃土鸡火锅,因为彼此不熟,略微沉闷的气氛与出游的兴奋极不相称,一对武汉夫妇掏出家乡带的辣鸭头挨个儿分享,一桌人瞬间从地域聊到美食,从日月星辰聊到诗和远方,每一个话题都收不住闸……

身边一位姑娘恋爱了,我们笑称,一只萝卜引发的情缘。那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萝卜吃到一半,因为太辣她随手放在一边,跟一旁坐的男生聊得正嗨,她突然张大了嘴巴,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只见那男生对着萝卜猛啃一口……

“这,这……”“那,那……”她羞红了脸。大概,就是这朵片刻而出的绯红,让男生对她动了心。嗯,只爱陌生人。感谢,这段不小心抓错的萝卜。

喜欢像《深夜食堂》里的那样,一方小屋,两壶热酒,几样小饭,卸下疲惫,放下戒备,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但我们可以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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