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战者郭川 “活成梦想中的模样,冒险是本性在召唤”

2013年4月5日,郭川完成了单人不间断环球航行抵达青岛,引燃燃烧棒庆祝。本报记者张晓鹏摄28日晚,青岛市民为郭川祈福。本报记者张晓鹏摄“当一个又一个的波涛,在我的身上撞碎,那显然是母亲在把我呼唤。此时海便是抚爱,在湿润的光芒之中,我年轻的心被唤醒……”28日晚上,在青岛奥帆中心灯塔处,郭川近百位北航青岛校友会的校友以及青岛市民,冒着寒风秉烛为他祈福,灯塔下摆放的黑色播音机,缓慢地播放着郭川读的安德拉德(葡)的诗《海,海和海》。

至29日零点,中国航海第一人、“青岛号”船长郭川已经失联超57小时,生死未卜。茫茫大海,漂漂荡荡,一个51岁的硬汉,一个以海为家的男人,又有哪些故事?

本报记者张晓鹏

“这项运动真的能产生一种快感”

26日15时至15时30分,正在进行驾驶超级三体大帆船跨越太平洋的“中国航海第一人”郭川,在夏威夷海域失联,搜救飞机找到了帆船,但船上并没有郭川的身影。

中国驻洛杉矶总领馆要求尽最大努力搜救。但截至目前,仍没有郭川的确凿消息……相信会有很多人不解,为什么一个衣食无忧、家庭美满的人要做航海?

这位曾经从事航空航天工作的男人,15年前的生活和帆船、航海相距十万八千里。1965年1月出生的郭川,生长在青岛,儿时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科学家。他是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飞行器控制专业硕士、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的第一批工商管理硕士,曾任职于国有大型航天企业中国长城工业总公司,参与国际商业卫星发射。业余时间,他喜欢滑翔机、滑雪、潜水、跳伞等极限运动。

“看到自己参与的项目成功把卫星送上太空,特别有成就感。”之前接受齐鲁晚报记者采访时,郭川说。但是随着工作日渐游刃有余,天生喜欢挑战的郭川感觉自己还有更多能量没有释放出来,人生需要新的方向。

35岁那年,郭川找到了人生新的方向。当时他在香港登上了朋友的40英尺帆船,那种在大海上乘风破浪的感觉让他痴迷不已。“这项运动能让我分泌肾上腺素,当在海上遇到风暴,通过思考和操作去征服它,真的能产生一种快感,而且能使人上瘾。”

帆船航海很辛苦,也和他之前喜欢的滑雪、潜水等运动都不一样,不仅需要强大的勇气和冒险精神,还需要周详的计划、丰富的航海知识、一流的船只操作和保养技术、好的心理素质……“帆船航海是一套系统,它不光是冒险,也是科学。”郭川说,即便再苦再累,也从未想过放弃自己的航海梦。完成一个挑战,又想着下一个挑战,不停地去挑战自我,挑战大海。

郭川说,他迷上的就是一次又一次挑战自己极限的快乐。

“因为执著,我成就了我的梦想”

每一次挑战之前,他都没有想太多成功与否,以及会带来什么问题,只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然后出发,在未知中找到乐趣。

而大海给予这个青岛汉子的也是常人无法领略的美丽。早在2011年12月22日下午,郭川曾接受过齐鲁晚报记者的采访。采访过程中,他很自豪地向记者展示他在比赛间隙拍下的海上美景:两只海豚围绕船边,用海豚音为他歌唱、跳舞,“海豚真的是海上精灵,它们喜欢靠近人,与船比赛谁游得快,在海上遇到它们是一场魅力邂逅。”

喷着喷泉的鲸甚至鲨鱼也经常遇到,而在百度上点击率非常高的一段“鸟人”的视频,是郭川最津津乐道的事。一只可能是从货轮上飞来的小鸟,在茫茫大海上迷了路,它偶尔停歇在了正在比赛的郭川的肩头,一人一船一鸟,相依而行。小鸟停在他的肩头鸣叫为他加油,为枯燥的航行增添了乐趣。“航行一天后遇到一个岛,鸟儿就在那儿登陆,我们分开,继续各自的旅行。”

也许正如船长在《执著的人是幸福的》日记中写过:“茫茫大海,漫无边际,在长达数月的航行中,我需要忍受着孤独、抑郁和恐惧的煎熬,我的冒险行为,在常人看来无异于疯子。而我和别人的不同就是多了一些执著。所谓执著,就是不怕吃苦,不怕前面是未知还要把它当做追求的目标。我认为我是一个幸福的人,因为执著,我成就了我的梦想。好奇与冒险本来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品性,是人类进步的优良基因,我不过遵从了这种本性的召唤,回归真实的自我。”

狂风骤雨粗暴地卷起巨浪,银色月光洒在平静的海面,海豚唱起大陆不曾听过的歌谣,他都见识过,他过了自己梦想中的生活。“人活着就是要对自己有个交代,我只是听从了内心的声音。”郭川说。

“恐惧过、绝望过、崩溃过,但从没放弃过”

时间回到2013年4月5日上午,青岛奥帆中心附近海域,在经历了海上近138天、超过21600海里的艰苦航行后,船长作为“中国职业帆船第一人”完成了单人不间断环球航行抵达青岛。那张游泳上岸后跪谢妻儿的照片相信打动过很多人。

那一刻,齐鲁晚报记者也有幸见证。

犹记得,当船长驾驶着“青岛号”大帆船缓缓驶进青岛母港的时候,船长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爬上了高达近二十米的帆船桅杆顶部,纵身一跃跳入海中,奋勇爬上码头,长跪在妻儿面前。他激动地对妻子肖莉说:“我,活着回来了!”一家四口,抱头痛哭。

那一刻,是船长在历经138天后对家乡、对亲人的热情拥抱。那一刻,所有人都为之惊叹,有担心,有释放。

“我每天都在用海水洗头,用雨水洗澡,以泪洗脸,我在海上哭的时候比在现实生活哭得多的多。”上岸后,船长面对媒体如是说。这是一个坚毅汉子的内心独白。环球航行途经合恩角这个500多艘船沉没、20000多人葬身的“海上坟场”时,郭川紧紧缩在船舱的角落里,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夜晚能尽快过去。

有人问船长:你一个人驾驶着无动力、无补给的帆船在茫茫大海航行,害怕吗?

船长这样回答:“我恐惧过、绝望过、崩溃过,但从没放弃过。”

凭着心中的梦想和坚毅,郭川成为“第一位”完成沃尔沃环球帆船赛的中国人,“第一位”单人帆船跨越英吉利海峡的中国人,“第一位”参加6.5米极限帆船赛事的中国人,“第一位”参加跨大西洋MiniTransat极限帆船赛事的中国人,第一个单人不间断环球航行过合恩角的中国人。

虽然诸多光环加身,现实生活中的郭船长却是另一副模样。

“船长你快回来吧!”

2011年接受齐鲁晚报专访时,见到船长第一面,感觉他的气质不符合那么多“第一”:中年男性,穿着一件随意的藏蓝色航海服,1.7米左右的身高,黝黑的皮肤,长长的头发,不算魁梧的身材,说起话来还有点儿羞答答的……不像传统意义上的青岛小哥,有些斯文,但又很睿智。

船长讲述了自己在2011年参加的跨大西洋MiniTransat帆船赛,比赛从法国的拉罗谢尔开始,终点位于巴西的萨尔瓦多,全程7800公里,历时一个月左右。

作为国际帆船赛中的最高级别、最艰难的赛事之一,从上世纪70年代举办以来,仅有861人完成赛事,从未有中国人参赛。那一年,郭川作为唯一一名代表中国出赛的帆船手,填补了中国人参与此项国际赛事的空白。

在比赛第二赛段期间,郭川驾驶的“瓦萨号”一度排在第12位,这时海上突起大风,局部海域风速由十几节骤增至四十节,帆船发生倾覆,郭川被甩到了海里。幸而郭川反应迅速,紧紧抓住帆绳,最后又回到船上。

“在茫茫大海,一旦人与船分离,则意味着死亡。”虽然再谈当时的情景,船长已非常平静,但是坐在一旁的齐鲁晚报记者却被船长强大的磁场所感染。

“航海的人是一群疯子,在海上,不可预料的事情太多,常常要直面危险。而且在海上驾驶帆船,不能长时间睡觉,只能插空找机会休息,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是常有的事。”郭川自嘲说,即便再苦再累,自己也从未想过放弃自己的航海梦。

那一刻,我看到,船长的眼睛迸发出异样的光芒,相比他黝黑的皮肤,是那么闪亮,那么坚定……

“老郭您还好吗?老郭您在哪啊?船长你快回来吧!”青岛市民的朋友圈中,不少市民也在祈福。

回来吧!船长,我们会一直等着那个长着黝黑的脸,却有着坚硬的骨头和柔软的心的郭川,那个长相普通的青岛男人,那个喜欢乘风破浪的汉子。因为他是船长,他是郭川,像荆棘鸟一样的航海人,不断超越自我,征服着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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