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直播:纠缠于日常生活的真人秀

□曹忆蕾

弹幕视频网站上,有一个姑娘长期霸占点击排行榜,叫“吃货木下”,朋友向我推荐时表示“减肥的时候看,特别管饱”。点看视频,是一个日本姑娘,木下哗,号称“日本大胃王”。她吃饭的家伙是一个直径40cm的碗,每段视频的开头她都会将碗和食物称重,3.5kg的培根意大利面、6.3kg的奶酪、80个寿司,都能被轻松搞定。当然,如此能吃是她天赋异禀,她的胃袋可以撑到普通人的66倍大。

在各大视频网站一搜,以“大胃王”为主题的吃播视频可不少。满屏飞跑的弹幕,则代表了另一种态度——他们是受欢迎的。在快速播放的视频中,他们一勺一勺填饱口舌之欲,时而聊点家长里短,时而评说两句食物,没有剪辑,纯粹日常。看完视频,我问朋友:“人类是有多无聊?”

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截止到2016年6月的调查数据显示,7.1亿网民中3.25亿看过网络直播。巨大的利益驱动下,我们直接催生出一种经济——网红经济。

8月22日,里约奥运会落幕,中国奥运健儿也陆续回国。在北京首都机场涌动的人群里,除了接机的粉丝,就是直播播主。你看,不用被挤,不用被踩,坐在家里,我们把明星送到你眼前。镜头晃晃悠悠,像素也是马马虎虎,但是看客依然乐于看到——傅园慧偷偷摸一摸孙杨怀里的玩偶；张继科压低帽子、戴着黑超,一脸漠然地刷着手机,等着行李；宁泽涛被挤在人群中,推着行李缓慢挪动。

直播发生的地点、时间没有固定,只要有受众群,直播就发生在你的屏幕上、你的眼前,甚至它是全方位的,360度地满足受众对信息的需求,这已经不同于以往电视台按照传统媒体操作思路剪辑故事,告诉受众“他们想要告诉你的东西”。现在,一切都可能发生在你的眼前,只要你想知道。

技术正在快速发展,我们的手机有了前后两个镜头,手不够长,景不够深,不用担心,自拍杆满足一切拍摄需求。日常的生活被毫无顾忌地摊开在镜头前,令我好奇的是,我们不再惧怕镜头,我们乐于分享日常生活、美妆经验、旅行见闻,包括吃饭。

但是,时间往前推,1998年美国拍摄了一部电影《楚门的世界》。五百台摄像机昼夜不停地转动,记录着楚门的出生、恋爱、工作,一个人的生活与成长被亿万双眼睛随时盯着。谁会想起楚门得知自己曾经三十年的生活是一场被设计好的真人秀时,脸上的惊恐与无措吗?

日本有一套剧集《世界奇妙物语》,木村拓哉曾经出演过一集叫《狗仔队》,他在剧中饰演一名“狗仔”,专门拍摄明星的八卦绯闻。可是,一个靠相机记录别人隐私生活的“狗仔”,却被一种幻觉纠缠,不管是在公共场合,还是在家中,他感觉自己被跟踪了,有无数的眼睛盯着自己。房间被黑色的窗帘遮掩得严丝合缝,每一寸地板被撬开,每一处墙皮被撕下,他疯狂地揭开一层一层表皮,想要找到那一双不放过自己的眼睛,在暗处始终盯着自己的眼睛。

可是,真相要过一百年后才会揭开,这双折磨着木村拓哉的眼睛实际上是20世纪的人类放在前一个世纪的镜头。最终,他狂叫着“不要看!不要看”而在警方的扫射中倒下的一幕会成为未来的一出闹剧。20世纪电视节目中的主持人十分得意:“一百年前的人类并没有察觉我的摄影机,用最新的技术将现场还原到观众眼前。”

那时,人们是多么恐慌电子镜头出现在我们日常生活的每一个拐角,从走出房门的那一刻,被小区的电子记录仪拍摄到,开车在路上,到商店买一包烟,和朋友在餐厅用餐,生活被剥得只剩下底裤。

这部短剧拍摄于1999年,导演还是低估了现代社会的发展,100年尚未过去,17年前的科幻电影已经变成了现实。有趣的是,我们不再恐慌无处不在的镜头,而是欣然接受它的存在。尽管前一秒愁眉苦脸,一旦出现在镜头前,下一秒就会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

(据《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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