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了,我没有路费

□杨素梅

1990年开学前,在炕上躺了三个月的奶奶去世了。等体面地把奶奶送走,家里钱袋子空了。

可是我和哥哥还得上学。哥哥大四我大一。我们兄妹这些年上学,母亲早起晚睡,汗滴禾下土,种下的庄稼能提供全家的温饱。父亲到处打工,或者临时做点买卖,也刚刚够日常的花销。

现在家里没有钱了,能借到的地方也早借过了。

哥哥上的是政法大学,学费比较高,他入学也比较早,在上海,路也远。父亲就从别人贷款里先挪用了一部分,给哥哥。我路近,师范类没有学费,但路费家里也掏不出啊。

开学了,父亲还没有捯饬来我的路费。那时我们村里没有电话,我也从来没想到记下辅导员的电话号码什么的——记下也没用,那时农村找不到地方把一个号码拨出去。父亲叹着气,对我说,晚一天行吗?无论如何,我不会不让你上学的。

我点着头,但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我从小上学,一直非常听话,几乎没干过一件违纪的事情,从来没有迟到早退过,对于开学不按时报到,更不知是一种怎样的后果。但这些只藏在心里。父亲刚刚经过丧母之痛,又因我俩上学的费用几乎抓狂。当时,如果父亲说没钱,不上学了。我也不会说出过火的话来,因为家里真的近乎山穷水尽了。

没能上学的我,在村里瞎逛,遇到乡亲,别人问:你怎么还没上学?我含糊其辞地应付了声,就赶紧跑回家了。那时,像心里藏着鬼,很羞愧也很难过。

来我家串门的一个人随口问:我小姑(我们家在村里辈分很高)怎么还没上学?母亲叹了口气,说:不瞒你说,没钱出门了。说着,一向刚强的母亲眼圈就泛红。他说,别急,八奶,无论如何先让小姑上学走,我家还备着春天地里的费用,先拿给你用着。上学要紧。

就这样,在乡亲的帮助下,我终于在开学第二天到学校报到了。

“上学要紧”,就是这种观念,我们村对上学的孩子多加照顾。这种帮助也代代相传,我跟哥哥工作以后,也尽可能帮助家乡上学的孩子。到现在,我们小小的村庄走出来了博士生导师、专家,还有在各行各业认真工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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