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语秋雨中罗强

傍晚时分，秋雨终于密柔起来，雍城的大街小巷渗满了凉意。我在街边无意识地徘徊，默默看着这光景，心想这年的酷暑终究说了再见。日历表上的节气我是熟悉的，但秋天的韵味总是在悄然中到来，什么时候下的秋雨，什么时候肌肤上多了一丝惬意却未知。而于夏天却总有一场仪式，大雨倾盆或狂风大作，像成人礼般宣告自己的到来。所以，秋天更是一种心灵上的感触吧，是不需要刻意计算而又能感受到时光流逝的。

秋雨里总有静默而沉稳的力量，让人欢喜或默叹。路人不会因为些许雨滴而行色匆匆，驾车的司机因了这片蒙蒙细雨而放缓车速，或许，就连旅人也丝毫不会为此而纠结于家人。喇叭声的间隙里是长短不一的静默。时光就这样缓缓流逝，不经意间我意识到了青春，多少年头这样默默的过去了。上午学校开学，一张张稚气而活泼的脸庞在身边绕来绕去，他们或奔跑，或伫立，又高一年级了，人生的知识和经验将得到进一步的拓展。而于我这不过是一再重复，一如眼前幻彩的店牌，溢光流彩的内容里永远是广告。

今夜朋友约了小聚，自然少不了酒。这样的场景熟悉得无以复加。觥筹交错之际想到11年前在广师读书的一个雨夜。那天与一室友在学校对面的餐馆吃饭，桌上最少的就是菜，最多的就是啤酒。借酒消愁愁更愁，总嫌千杯不醉，抒发了太多的感慨。他走了后我继续饮酒，直到踉跄着回到寝室。第二天新闻便出得大了，说当晚我还到沙坑里游玩了一番。我自是不知，但班主任和政教处训话却接踵而至，请家长也不可避免。忐忑不安地过了段时间，等来了全校开大会通报批评的结果。教训够深刻了，可是自此之后酒还是没少喝，哪怕是极重要的场合。

就这么思索着，11年来我可曾进步了半点？除却不同的时间和空间，今夜的酒始终还是11年前的那杯酒。青春的变与不变在我脑海里一笔笔地掠过，让我出神。在朋友提议的又一次干杯中我仰头喝下了这杯已带苦涩的酒。这种苦，是人生的味道。朋友觉察出了什么，我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不是不肯，寥寥数语可以承受11年之重么？

夜深酒醉，街灯和汽车的鸣笛让雍城更显空旷和安静，唯雨滴稀疏和我以对。酒只是托辞罢了，关乎人生的信念、理想、习惯、秉性、意志等又何曾改变过？读书时在广汉的夜市上买了许多与文学和历史有关的书籍，至今也只粗略地浏览了部分，更遑论近几年来我在网上购买的部分书尚未启封；读书时我对三毛这位远走撒哈拉的奇女子的经历心驰神往，可这些年过去了，除2009年因震后前往北京培训外还是没有出川领略大好风景；还似年少时的意气用事，用漫不经心的无所谓抑或偏激的冲动来伤害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没有什么抵得过岁月的侵蚀，一如这些往事还是交给了时间。正如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说道，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就连那最坚韧而又狂乱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现实。的确，青春也易变，只是很多时候没有来得及细细触摸已渐生苍老。今天也饮了不少的酒，然而始终明白时光和少年都已睡去，少了份癫狂，心里自是沉静下来，多了些方寸。工作中遇到的难题也只是发些牢骚，不再有从前付诸行动而后快的冲动了。

城西到城东徒步还是较远的，虽是绵绵秋雨却也湿了衣衫。按理说如此已算侥幸，但我总觉得隐藏着些许失望。酒于生活的本质而言可谓付之阙如，然而这却是雨夜里已过而立之年的我最好的排遣方式。王小波说，人一切的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的无能的愤怒。一杯酒里，该是有着怎样的困惑、迷茫与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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