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平朋友从海南旅游回来捎给我一盏贝壳做的小灯是用那

臧平

朋友从海南旅游回来，捎给我一盏贝壳做的小灯,是用那种涂过釉彩的扇贝做的。它中心安装着一只小灯泡，插上电源，浑朴粗砺的灯座便朦胧如熠熠生姿的屏风,仿佛一只开了屏的孔雀。朋友在旁边炫耀其旅游中的见闻，说沙滩上穿着比基尼,卖这种贝制品的女郎特别多，一张百元大钞就能换回好几盏。

我嘴上应承着说“值”，视线却依然逗留在贝壳那繁复如天文的纹理上。大浪淘沙，这算得上一首为最原始、蒙昧的力量所信手镌刻的诗了。

以后,每当夜深人静,在帘卷西风的阴暗斗室里，我都会点亮那盏小灯,烘托出一片淡淡的光影，然后仰靠在转椅里听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海边的克利斯蒂娜》。于是在世俗生涯中枯涩凝滞的内心,便收获到一阵如同春雨般的滋润。

我是习惯熬夜写东西的，白灿灿的荧光灯使室内纤毫毕现，娇嫩的灵感便窘迫如无藏身之地，凝神枯想的我也就坐立不安。相反，仅揿亮案首的小巧的台灯，让巴掌大的光晕垂直投射在平躺的黑色键盘上，我的眼睛、我的面部都高瞻于光圈之外——仿佛在幕后写一首诗，便获得了从冥冥之中俯瞰世事的效果，游刃有余。只涂了一层清漆的电脑桌，如同木纹呈露的舞台，从斜刺里投射的聚光灯柱，正捕捉住我的手,像关注着什么惊心动魄的舞蹈似的。我的手，在此刻，也似乎脱离了我的身体而存在，它仅仅服从我头脑中灵感的安排，在键盘上鱼一样灵活地游动。

世界上很少有人目睹过这样的表演，除了我，朝夕相伴的那盏灯是唯一的目击者。当我撩开落地窗帘，城市里高楼大厦那一扇扇窗口的灯火早已相继熄灭，一切都沉浸于寂静与黑暗。除了我的灯在毫不吝啬地给与着默默的祝福，淡淡的光辉……

我把朋友远道捎来的这盏贝壳灯揿亮了，态度虔诚如供奉大海的心脏，涛声隐起，帆影点点。在斜辉脉脉中，我接受了远方大海的赐予，并且回报以感激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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