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艺术品晒在山坡上

一

我每次回家，都要到父亲曾经苦心经营的茶园去走一圈，在那里，仿佛还能看到父亲劳作的背影。

父亲的茶园，是在我小学毕业那年，他花了大半年时间开垦的。

远看，茶园地貌像垂直切开的半个面包，球面的那一面，面积大约有两亩。原本是一块荒芜的山岭，父亲硬是用他辛勤有力的双手剃光了长在地表的芒草、灌木、蕨类、杂物，然后锄头、锹、铲齐上阵，翻土起垄。父亲起的垄，与别人家的不太一样。每一垄起得都比别人家的高；垄沟，也比别人家的挖得深一些。那时候我在想，是不是父亲把在部队里挖战壕的技术应用到了开荒辟壤上来了。整面山坡一垄一垄地往上布排，像父亲在部队与战友们集结站成的一排一排的队伍。

鸟瞰，像一条条弧线描绘在山坡上，每一条弧线都是东西走向，一条一条平行地往上画，茶园整体的外观就像父亲用某种神器在山坡上雕刻出来的一件艺术品，颇有观赏价值。

如果一个人站在弧线的西端，是看不到东面的起点的；站在茶园最底下那垄往上望去，像一级一级往上延伸的阶梯，大概有几十级。父亲一个人开垦如此规模的茶园，应该算得上一项庞大的工程吧！

在父亲心里，这个工程，就是一家的希望。

二

我上初中后，茶园开始绿了起来，我每隔个把月便回家一次。跟父亲去茶园薅草、施肥，除虫。在父亲的精心栽培下，茶树长势喜人。父亲经常给茶树理发，统一的平头，这些茶树仿佛就是他的士兵。父亲说，茶树剪平头，才能抽出更多的茶芽。

经营这个茶园，父亲花了不少精力和劳力，在我眼里，父亲是个勤劳能干肯吃苦的人，但他说，这些劳作的体力支出，与在部队里的战斗相比算不了什么。每当他提起在部队里的往事，总是很自豪的样子，在劳作过程中也经常唱一两段战歌，与他在一起劳动，我很受感染，年少懵懂的我总爱模仿电影中战斗的桥段在茶园垄沟里摸爬滚打，表演得实在不行，父亲便亲自示范，动作比电影里的还标准……

三

父亲的这片茶园，在茶树没长高的阶段，在每垄两侧空位套种饭豆，充分利用土地，每季下来，收获不少作物果实。父亲也会在次年，更换另一种作物套种。原来，在父亲开园前就计划有这种种植模式，所以起的垄与众不同。这使我觉得父亲不单从军优秀，搞种植也很出色，但与他在部队里当过的炮兵、通讯兵……中士的军衔毫无瓜葛。

有一次，我和父亲一起劳动，休息时，父亲坐在茶园东面那块水缸一样大的石头上，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指着茶园说，“这便是你以后上高中、上大学的经济来源之一，要把它经营好。”他还说，茶是一种较好的经济作物，一年可以采六个月之久，每年清明前就进入采摘季节，每周都可以摘一茬；在采摘季节，要追施叶面肥和根肥，只要科学地护理，收成肯定不错。

听着父亲平淡的话 “这便是你以后上高中、上大学的经济来源之一，要把它经营好” 我感受到父爱的厚重和父亲对我寄予的期望。

从开园种茶树，到除草、施肥、采茶，父亲用辛苦的劳动，换来家里微薄的收入，为我求学生涯未雨绸缪。

有时候，我看到父亲劳累的样子，就想迫不及待地要帮他一把。以至后来我报读了种植专业，想通过学习种植技术，用专业的技术指导，解决父亲在种植中遇到的难题，并能提高作物的产量，为父亲减少劳力的支出，让他别那么劳累。

我选种植专业的初衷，他后来也知道了。当时，他也没有反对。在他心里，行行都会出状元，只要我好学，学一技之长用于谋生便可。但后来，我毕业就业时阴差阳错地报考了金融行业，之后从事与种植无关的工作，父亲的心便宽慰了许多。因我自小身体虚弱，他从我报读种植专业时起就一直担忧我以后从事种植方面的工作，怕我经受不起体力活的劳苦 这是后来母亲告诉我的。原来，父亲的爱是那么深沉。

我又去了父亲的茶园，看到的不单是一幅艺术品，那里还有父亲为子女种下的希望与期望，他用这片茶园，解决了子女上学的费用。每一个与他在那里共同劳作过的子女，都会得到不一样的启发。我们兄弟姐妹也因此在求学的追求中更加迫切，都朝着自己的理想目标努力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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