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的酒文化

高国靖 西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戏剧与影视学研究生。

酒，一个伴随着中国这个古老国度起起伏伏的伴生物，自古以来便是中华民族五千年历史长河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酒作为一种特殊的食品，是物质的，但物质载体下蕴含的酒文化，却作为一种精神寄托深深地融入中华民族的精神世界。酒文化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形式，在传统的中国文化中具有其独特的地位，并几乎渗透到社会生活中的各个领域。中国是世界最早酿酒的国家之一，也是世界三大酒系的发源地之一，中国的饮酒已经摆脱了单纯的食用价值，转而上升为一种精神文化，酒文化对于社会生活具有重要的影响和深刻的意义，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也具有自己独特的地位。

“酒文化”一词，最早是由我国著名的经济学家于光远提出来的，酒文化是以酒为物质载体，以酒行为为中心的独特的文化样态，随着物质文明的进步，社会制度的更迭，外来文化的切入等一系列因素的影响，中华酒文化的物质内涵，精神观念，功能价值都在不断的调整变化。

中国的酒文化源远流长，却又因为地域因素各不相同，南北差异巨大，首先南北酒的度数差异明显，北方地域寒冷，人们需要饮酒来御寒，因此酒的度数偏高，而南方气候适宜，则可饮用低度酒来小酌。其次饮酒方式不同，南方人的含蓄温婉体现在酒桌上显得怡然自得，更加注重喝酒聊天的安逸，而北方地广人稀，一马平川，环境的差异也造就了北方人的豪放粗旷，在酒桌上显得尤为豪迈。在中国西北角这样一个边隅之地，一座拥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城市——凉州，不但继承了属于北方酒文化的底蕴，同时也闪耀着属于自己独特的内涵。

凉州作为一座历史古城，从秦汉之初开始，就活跃在中国历史舞台上，凉州的重要，主要跟对匈奴战争息息相关，凉州素有“通一线于沙漠，控五郡之咽喉”的军事要地之称，是中原通往河西走廊的一座重要城池，占据了凉州、甘州、祁连山一线，就等于掌握了河西走廊甚至西北地区的主动权，因此，凉州成为兵家必争之地，西北历史上的多次战争都围绕着这座城市展开。

王之涣的《凉州词》中写到“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寥寥几笔就描绘出了一座气势恢宏，苍凉壮阔的孤城，在这样天高地阔的环境下，怎能不孕育出豪迈大气的文化内核呢？凉州的苍凉大气，映射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酒桌风俗上，而这样大气魄的酒文化，则是凉州自古以来精神的最好写照。

公元前121年，西汉王朝经过多年的韬光养晦，国力空前强盛，汉武帝刘彻发动了对匈奴的大规模反击。19岁的年轻将军霍去病领兵于焉支山下与匈奴展开决战，十日内连破匈奴王城数座，之后转战河西走廊，沿着河西走廊一路高歌猛进，取凉州、甘州、沙洲，最终平定肃州，饮马长河，战无不胜，并在军中留下了洒酒入泉的佳话。匈奴人悲叹道“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更为这等功绩平添一分色彩。

严明肃穆的军队，在西北长河落日的戈壁上，军帐林立，将士们燃起篝火，炊烟袅袅，举杯豪饮汉武帝赐下的美酒，庆祝战争的胜利。那是一种怎样的豪迈场景，战争的惨烈与劫后的痛饮将生与死的对立展现的淋漓尽致。或许凉州的酒文化，不，应该说凉州的精神内核，也许正是在那一刻传承了下来。

所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历朝历代的文人墨客总喜好饮酒吟诗。酒到酣处，挥笔撒墨，一篇篇流传千古的诗词便如此出炉。酒仿佛能最大程度的激发创作欲望，几杯浊酒下肚，胸中便藏有万千思绪不吐不快。说起凉州的酒文化，也必须得提到凉州的诗词，饮酒赋诗，而诗中带酒，诗词与酒的关系可谓密不可分。凉州诗词中最有名的莫过于《凉州词》，作为唐代乐府的常见曲名，众多诗人都曾书写过，其中又当属王翰的《凉州词》最广为流传，被明代王世贞推崇为唐代七绝的压卷之作，通读全诗，酒文化与凉州精神全都蕴含其中。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葡萄自汉武帝时期由西域传入我国，而葡萄酿成的美酒也迅速盛行起来，而“夜光杯”则是周穆王时期胡族所献的珍宝，晶莹剔透，用作酒杯可谓光彩夺目。正当美酒入口，不醉不归之际，马上的琵琶却奏起了出征的声音，边关战士顾不得手中美酒，摩拳擦掌只欲上阵奋勇杀敌。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但杯中的美酒还是一饮而尽，因为“醉卧沙场”已是作者最好的归宿，君莫笑我醉卧沙场，只因我已做好一去不归的决心。酒桌上，痛快的饮，战场上，奋力的杀，视死如归多豪迈。这种悲壮之极的壮阔怎能不教人直抵内心。

或许正如《凉州词》所表达的那样，凉州的酒文化充斥着豪迈与波澜，并不需要推杯换盏窃窃私语，它所拥有的，只是自古流传的苍茫大地下孕育出的朴实无华。

时至今日，凉州的这种酒文化依然被很好的继承，外地人对于凉州人喝酒有一句俗语：“凉州人，生的怪，大碗喝酒不吃菜”。许多地方喝酒喜欢就着小菜边吃边饮，而凉州人则很少在饭前空腹饮酒，他们必须肉足饭饱后畅饮，并且现在的凉州人很少会独酌独饮，而是喜欢与三五好友一起猜拳行令，大声划拳，载歌载舞，气氛之热烈只怕会让南方人瞠目结舌。凉州人崇尚酒，喜欢以酒会友，以酒结友，认为酒是厚道之物，它会使人襟怀坦白，欢快愉悦，故而有饮酒不分家之说，亦称酒厚；在凉州人的日常生活中，时时有酒，处处有酒，只要是宴饮聚会之处，非酒莫属。

地域与历史特色孕育出的酒文化造就了凉州人饮酒尤为豪爽，饮酒只求一个无拘无束欢乐逍遥，酒桌上痛饮过后忘却世间烦恼，恍惚间好似南柯一梦，梦回那个金戈铁马的时代，披挂上阵保家卫国，忘却生死驰骋疆场。朦胧中思绪回归，却又潸然泪下，端起酒杯再度一饮而尽。我想，这就是凉州一带才有的精神吧。

□高国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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