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旧转换是“全方位的转换”

□李江宁

山东新旧动能转换,既涉及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同时也涉及制度环境、社会治理层面的改进,以及人的思想、精神、文化层面的“除旧迎新”,应视为一次“全方位的转换”。

提升产业层次、优化产业结构、实现转型升级

加快新旧动能转换,重中之重是提升产业层次、优化产业结构、实现转型升级。

山东是东部沿海唯一一个矿产资源比较丰富的省份,对外依存度至今仍低于全国平均水平。这使我们在面对全球金融危机的时候,受到的冲击相对小一些；但也由此形成了资源型、重化工型的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相对也慢了一些。

不同于广东、浙江等省份,主要受外贸出口及土地约束等方面的压力；山东转型升级,最大压力来自环保和产能调整。山东煤炭消耗量全国第一,主要污染物排放总量居全国前列。调整方式一是改造,二是淘汰。短期内都会影响山东经济增长的速度,但这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中国经济发展目标,已从高速度增长转变为高质量发展,山东必须适应这一转化的需要。相信经过一段时间比较痛苦的调整,山东省传统产业的改造升级和新兴产业的快速发展,就会取得很大进步。

农业一直是山东的优势产业,总产出长期居全国第一,农产品出口量占全国20%以上。在此基础上发展提升为现代农业,具有先发优势。装备制造业也是山东的强项,2018年工信部公布的全国制造业企业单项冠军,山东有43家,占全国的五分之一。山东魏桥、潍柴动力等,都是世界领先的装备制造业企业。交通运输基础设施产业,本来是山东的强项,山东高等级公路曾走在全国前列,但有一段时期工作力度不够。最近几年,山东高铁、高速公路、机场、港口建设,重新受到高度重视,发展全面提速,相信经过几年努力,一定可以再次走到全国前列。

但山东有些产业发展相对落后,如互联网产业、现代金融产业等。中国互联网企业100强,山东只有2家。新财富2018年中国金融实力排行榜,山东仅列第六名(总得分3.32),远低于第五名浙江(4.36),与第七名四川(3.23)非常接近。山东的银行、保险、证券、信托等金融企业,都没有进入全国第一阵营。山东私募基金管理规模,仅占全国的1.4%(2018年9月数据)。

山东很多产业,已经具备了很好的发展基础,只要加力推动就可以取得明显效果,如高端装备、新能源新材料、医养健康、现代高效农业、精品旅游等。有的则需要更长久的努力,如新一代信息技术、现代金融服务等。有的短板产业,只要引进了一个龙头企业,就可能带动全省实现突破。需要特别注意的是,钢铁、煤炭、水泥、化工、电解铝等传统产业,一直是山东的优势,是由山东的资源禀赋决定的,绝不能一味淘汰、压减,而要重在改造提升。

下大力气推进自我革命,切实改善制度环境、营商环境

产业转型升级,离不开政府政策的推动,也离不开制度环境和社会治理方式的改进。

新旧动能转化,政府积极推动很重要,政府转变职能、改进服务也很重要。这方面山东可以有较大作为。当前比较突出的是放管服改革和营商环境改善。

目前,山东营商环境处于全国中上游水平,但远远落后于北京、浙江、上海、福建等。在新一轮地方“双招双引”竞争热潮中,各地都在全力改善营商环境。因为你不改善,人才就不会来,投资就不会来。在这方面,政府必须下大力气推进自我革命。

山东民营企业的发展,也需要政府推动支持。与浙江、福建、广东等省份不同,他们民间自发创业发展企业的意识和能力都很强。山东自发的力量相对弱一些,需要政府给予民营企业更多的推动和支持,包括财政支持、金融支持、税收支持,以及舆论上的大力宣传表彰等。

人口与人才发展战略,是保障山东产业转型升级的一项基础性工作。中国已经于2012年迎来刘易斯拐点,人口红利逐渐消失。有分析表明,中国各地目前人口增减与经济增长呈正相关关系。比一般人口增减更重要的是人才的留住与引进。为留住和引进人才,西安、武汉、南京、郑州等都推出了各种优惠政策措施。山东省在吸引人才方面也在加大力度,济南、青岛等都采取了很多优惠措施。

教育发展战略,也是产业转型升级的重要保障。山东是教育大省,但还不是教育强省,主要表现在“985”“211”等名校数量少,比北京、上海少,比江苏、湖北、陕西、四川、广东、辽宁也少。教育是培养人才的主要基地,也是留住人才的重要基地,尤其是名牌高校。山东要继续突出重点、大力扶持省内高校,以更好带动山东产业转型升级,特别是高端产业的发展。

最后,要积极培养各种社会组织。社会组织包括中介机构、行业协会等。要减少政府直接管理民间事务、包办民间事务等行为,让民间力量自然生长壮大,这样民营企业等才能更好更快的发展。

思想观念的转变,创新意识、冒险意识的培养,是更深入的工作,同时也是更持久的工作

一个国家、一个地区的产业结构和经济发展水平,受到其自然地理资源的影响,也受到其制度环境、社会治理的影响,但从更深层更长远角度看,还会受到其国民或居民思想观念文化的影响。

山东的产业结构,与自然地理资源、制度环境、思想观念文化,有很大渊源。改革开放初期,山东石油、煤炭、铁矿石、黄金等资源都比较丰富,因此采掘业、制造业发展迅速。同时,山东人集体意识强、服从意识强,也为大规模有秩序的集体生产组织,打下了良好的思想观念文化基础。浙江、福建等地,缺乏矿物资源,陆路交通闭塞,就很难发展起大规模生产的采掘业和制造业,但人们经商意识强,就发展起了小商品、贸易等产业形态。

过去中西部发展慢,有很多分析认为是观念问题。现在看不太准确。中国过去四十多年发展快,很大程度上是开放助推的。沿海地区得交通、交往便利,经济发展自然就更快,其他方面进步也更快。时移世易,受东部沿海地区营商成本上升、中西部交通交往条件改善等影响,最近几年中西部地区经济发展速度明显加快。有的城市可以说是迅速崛起,如重庆、成都、郑州、合肥、长沙。现在看,中国西南地区,特别是四川、重庆、湖南、贵州等,创新意识并不比东部沿海地区差。

发展高科技企业,必须有强烈的冒险意识、创新意识。求稳怕乱,风险厌恶,表现在金融领域就是证券投资占比少、风险投资占比少,这是我们应该改进的。此外,高科技企业发展,还需要强烈的独立自由意识和合伙人意识。传统企业,资源、资本、科层组织结构等非常重要。而高科技企业,最重要的是高技术人才。高技术人才独立性更强,流动性也更强,需要给予更多尊重和自由创造空间。传统企业强调上下级服从的管理方法,不太适合他们。这种文化意识,也是需要我们着力培养的。

此外,过于注重人际关系的文化意识,也不利于企业向全国、全球发展,特别是网络类、平台类、连锁类企业。山东三联集团,是全国起步最早的连锁家电销售企业,领先于国美和苏宁。但由于内外部各种原因,慢慢倒掉了。即使是三联发展最鼎盛时,也基本只在省内布局。为什么呢?创始人张继升当时有一个认识,就是三联业务范围的扩张必须和管理能力相一致。张继升是当时山东企业家的一个典型,就是特别会营造良好的政商关系。而政商关系在很大程度上是地域性的,超出了山东地域,很多山东企业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文化意识也是可以改造的。但相比于制度变革,思想文化的转变,是一项更深入的工作,也是更持久的工作。首先是走出去,找差距,解放思想,增加危机感。这一点山东近年来做得很好。其次是加大工作部署、督导、考核力度,不换思想就换人。最后是加强教育、培训、人才培养。这需要比较长久的功夫。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人的思想观念文化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如开放观念、市场经济观念、竞争观念、契约观念、规则观念、人才观念等。中国目前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开放的国家之一；中国也是目前世界上最鼓励创新和包容创新的国家之一,特别是在互联网等前沿创新领域。山东在这些方面同样也已经取得了巨大进步,只是相比先进地区还存在一些不足,需要今后更加努力。

(作者系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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