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模，小明星or爹妈致富经？

4月9日，“童模”上了微博热搜。视频中，这名女孩因拍摄太累，放下手中的花篮，遭到母亲踢踹。后来，经媒体核实，被踢踹的“妞妞”3岁，做童模半年，平时与多家店铺合作，接单量大。事发当日，“妞妞”在杭州给客户拍童装，拍摄过程中因为表现不佳，注意力不集中，情急之下，妈妈便踢踹了她两下。

视频曝光后引发网友极大愤慨，一个母亲怎么可以如此粗暴地对待孩子？让两三岁的孩子当童模，是把孩子当作挣钱工具吗？在网友的议论声中，一些曾和妞妞有过合作的淘宝店家纷纷和妞妞解除了合作关系。同时，童模行业的高收入和背后辛酸也被热议。

本期主持：曹雅欣

点评嘉宾：微博@李大米Lidami搜狐号中新浙里微信公众号阅读习惯澎湃新闻曾于里媒体人任然国家一级心理咨询师李广华中国青年网特约评论员谢伟锋评论员李长安

■委托人：黄女士■方 式：读者来电话 题：那些把家庭重担压到孩子身上的人，是孩子太受欢迎，还是父母太贪婪？从早忙到晚，你是看不见孩子疲惫的事实，还是被利益冲昏了头，假装看不见？

当童模究竟有多累

4月10日凌晨，被踢童模妞妞的母亲曾发过一封道歉声明，称视频系教导动作过大，绝无虐童之意。不过，大部分网友并不买账，对童模行业的质疑以及随之而来的爆料仍未止息。微博 @李大米Lidami

我们在拍照的地方，很多模特和摄影师看到小部分童模和他们的父母都会摇头，家长素质好坏能很直接地看出来。有见到过一个妈妈说话细声细气，安安静静地给女儿打扮，也不化妆，就梳个头弄个小女孩的造型，摄影师牵着她的手，很温柔地问她：你接下来想要穿哪一套做小公主呀？

还有一类就更夸张了。小孩子从上午9点开始坐在那化妆，有些还戴美瞳。妆很重，眼影眼线睫毛膏，五六岁的孩子。为了让他们乖乖坐在那化妆，就让他们一人一个手机，零食随便吃。这些还好，有些从早上9点开始拍到下午5点不带停地拍，除了吃饭时休息一下。一天拍很多很多套，江浙沪室外的二三月份，小孩子拍夏装、春装。有些为了光线好，就在室外拍，要是赶时间就在5℃-6℃气温的江浙沪室外，光着身子换衣服。孩子想休息了，先哄，哄不好就吼，孩子哭妆会花，就不许小孩子掉眼泪。

上次一个很喜欢小孩的摄影师说这事的时候都快哭了。更夸张的，白天拍完，晚上在酒店继续拍。搜狐号 中新浙里

小到穿着尿不湿的幼童大到刚发育的少年，童模们的世界有着非同龄人能忍受的辛苦，他们需要长时间带妆，还要随时调控好自己的表情，然后用自己未发育完全的思维去理解摄影师的意思。儿童模特看起来很萌，很光鲜，每一个都是小天使。但是他们背后要付出多少，又牺牲了多少孩子本该拥有的快乐时光？我们看到很多童模小小年纪就在进行超负荷的工作：

“365天，有300天要拍摄，平均一天四五个单子，每单在十几套到二十几套衣服。”

“一般有经验的童模一小时可以拍16套衣服，平均每套不到4分钟，有些童模常常从早上10点拍到晚上8点。”

“熟练的童模，头刚从一个衣领里抽出来，马上塞进另一个衣领里。这天晚上，这个孩子一小时拍了30件风衣，一会儿还要去另一个场子。”

“谷歌（一个很有名气的小童模）上午7点起床上学，下午4点半放学，妈妈在校门口接上她直接去拍摄基地拍片，常拍到晚上十一二点。赶上旺季周末，夜里一两点才收工。”

这种超负荷工作已经是童模的常态。

高收入造就“啃小族”

“3岁买别墅，年入300万！你拼死拼活996，不如生个孩子当童模！”该事件爆发后，童模的高收入也被挖出，不少网友质疑，童模们的家长都是“啃小族”。微信公众号 阅读习惯

在童模行业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孩子在3-6岁左右，身高130厘米以下是最抢手的，超过130厘米,就意味着单子越来越少，直到无单可接，结束童模生涯。但是，在孩子3-6岁的时候，正是生长发育较快的阶段，不少童模家长们在高收入的诱惑下，开始虐娃。在童模圈里，一些经纪人宝妈们已经被钱糊了心。芝麻的妈妈每天只给芝麻吃一顿午饭，没有肉，只有青菜和米饭，剩下的时间里，如果饿了，就喝点牛奶。一周只能吃一次水果，“因为水果中糖分高，吃多了容易胖，胖了就接不着单了。”

芝麻妈妈还是理性的一位，更可怕的是，有些童模除了不能得到应有的营养补给，还会被自己的亲妈喂药，简直丧心病狂。据网友爆料，这是一种生长抑制剂，400块钱一瓶，三无产品，卖药人介绍，必须长期服用，才能达到抑制长高的作用。有市场就有买卖，网友的爆料都这么多，这个黑暗的地下江湖，有多少肮脏的交易，就有多少孩子吞下了亲妈喂的药片。澎湃新闻 曾于里

童模的每一分钟都可以换算成人民币——只要有接不完的活儿。这才有了妞妞被踢打的一幕，因为多穿一件衣服、多拍摄一件，就意味着多一份收入。

之前有一个11岁的童模登上热搜，他在视频中说：“我叫XXX，来自塞尔维亚。我的爱好是走秀、跳舞、影视表演、拍平面等，很多很多。做了两年多一点儿。反正这种赚钱方法比较容易，就像今天七十多件，大概八千块钱……我年收入高一点儿八十多万，低一点儿五六十万。”因此很多童模父母，有着非常强烈的利益冲动，“童模只能做几年，但是就这几年，就能挣出‘正常人一辈子也挣不来的钱’”。这自然是某部分事实——但也仅仅是“某部分”，因为童模行业的孩子成千上万，并非每一个都能“成功”。极易被“催熟”的童年

由于儿童缺乏自我判断能力，在“要不要成为童模”问题上基本上由家长说了算，而在利益的驱使下，一些童模已经成为家长和商家手中的棋子，是整个童装产业链中最容易受到伤害的环节。媒体人 任然

童模要展示的是服装衬托出来的童真，但展示的过程恰恰是反童真的。这包括化妆、训练、现场配合等程序，甚至可能还有来自父母和拍摄者的逼迫。而高强度高度秩序化的“职业”要求，与儿童的好动天性之间本就存在冲突。

如果说家暴是显性暴力，那将孩子推向成人化世界的“前台”，则是另一种隐性暴力——童模产业对于儿童的“催熟”，是拔苗助长也是潜在捆绑。它会逼着孩子“主动”配合、接受成人世界的规则和运转节奏。在拍摄现场，孩子父母所扮演的其实是“经纪人”角色。而在被“踢”的镜头之外，童模们受到的约束、规训或者超出年龄阶段的言行“教育”，可能远比我们想象得多。国家一级心理咨询师 李广华

小孩在6岁前频繁地外出走秀和拍摄广告弊大于利。一个人在儿童阶段正是通过个人和社会的交互作用，获得语言、思维和情感等能力和最初行为方式的阶段，而童模在拍摄过程中，家长和摄影师往往会利用孩子对其信任，引导孩子做一些他内心可能并不喜欢的表情或动作。受此影响，小孩在今后的成长中会更多去看别人的脸色，可能会靠讲条件来换取一些利益，也可能会为了达到某个目的而讨好成年人。童模会在潜移默化中完成过多的社会行为，审美、言语和为人处世的方式会“早熟”。

此外，大多数童模的自我感觉特别良好，有的童模长期成为周围人掌声包围的对象，感受着与众不同的差异，当他从成人的世界回到同龄人中会不自然地显示出优越感，可能会和同龄的孩子出现交流障碍。

别让童模沦为“童工”

妞妞母亲这一脚，踢醒了处于灰色地带的童模行业。目前，已有110家淘宝店联名呼吁规范童模拍摄行业，推动童模保护。但在法律层面，似乎还缺少一道保护墙。中国青年网特约评论员 谢伟锋

广告法和《未成年人节目管理规定》明确，禁止未满10周岁的未成年人作为广告代言人。但模特和代言人还是有区别，这也给当前的童模市场开了一道口子。此外，劳动法、国务院颁布实施的《禁止使用童工规定》第13条指出，学校、其他教育机构以及职业培训机构按照国家有关规定组织不满16周岁的未成年人进行不影响其人身安全和身心健康的教育实践劳动、职业技能培训劳动，不属于使用童工。

童模和童工之间的关系很难认定之时，一些商业化行为就很可能伸手过长，催生出新的利益分配。同时，“不影响其人身安全和身心健康”也存在着界定困难，这些给法律法规的完善提出了新课题。

评论员 李长安

虽然童模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童工”，但其通过代理人(通常是家长)参加经济活动的形式却带有不少“童工”的性质。按照《劳动法》的相关界定，童工是指未满16周岁，与单位或者个人发生劳动关系从事有经济收入的劳动或者从事个体劳动的少年、儿童。虽然童模本身并未与企业或经纪公司签订劳务合同，大多数也是利用业余时间进行表演，但其实有不少企业刻意打法律的“擦边球”。

除了法律方面需要堵漏洞外，家长们要从孩子的长远成长出发，不能为了眼前的利益而拔苗助长，违背儿童自身的兴趣爱好，一味地逼迫孩子参加非正常的选秀、表演等活动，从而牺牲孩子的未来发展。商家也不能为了利益而过度消费孩子，更不能把儿童当作赚钱的工具。总之，只有社会各界形成合力和共识，童模经济才能在正常的轨道上得到健康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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