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政策性离婚”问题

商明晓

2019年1月28日，新华社新媒体发布消息：为了获得优惠房贷利率，为了在拆迁中获得更高的补偿，有人搞假结婚，有人搞假离婚。这些“套路”将受到31个国家部委的联合整治。包括人民银行、公安部、民政部在内的31个国家部委联合发文，提出加大对婚姻登记领域严重失信行为的惩戒力度，但凡有此行为者，将在多个方面受到限制。相信31部委联合出台的政策，能够维护婚姻本该有的庄重和神圣，面对婚姻都能坦诚以待，而不是为了眼前的经济利益在婚姻关系上弄虚作假。

在现实生活中，假结婚的案例并不普遍，反倒是那些挖空心思去搞离婚的案例很多，为的是逃避贷款、买房等政策限制。近年来，国家为抑制房价过快上涨，推出了一系列房产新政。全国一些城市房产限购的“地方版”措施陆续出台。《法制日报》记者在沈阳、大连采访时发现，因房产限购引发了一种“政策性离婚”的现象，很多拥有多套住房的夫妻通过假离婚等非常规方式来规避政策，以达到避税、获取优惠房贷利率等目的。沈阳有对夫妻为了交易多套住房，居然离婚7次复婚7次。而对于婚姻登记部门来说，只要是夫妻双方同意，就只能按程序办理。《婚姻法》第三十一条、三十五条： 男女双方自愿离婚的，准予离婚；离婚后，双方自愿恢复夫妻关系的，进行登记复婚。有律师说，从法律角度来说，离婚就是离婚，没有真假之分。

天津女作家方紫鸾说过，婚姻是两个人的合谋，离婚是一个人的阴谋。当法律对“政策性离婚”无能无力的时候，不仅结婚是两个人的合谋，离婚也成两个人的合谋。当两人说说笑笑，为了经济利益去实施“政策性离婚”的时候，很难保证其中的一个是否包藏祸心，心存他谋。据大连一家婚姻登记处一位工作人员介绍，他见证了很多假离婚的夫妻假戏真做，真的就把离婚进行到底了。一些另有所图的男女，在“政策性离婚”的遮盖下，顺水推舟的把对方甩了，留下了很多利益和财产的纠纷。辽宁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张思宁认为，“政策性离婚”表面上看是在政策的夹缝获得经济利益，实际上折射出了一种金钱至上的扭曲信仰，也埋下了损害感情、人财两空的隐患。

可见，相比较法律对婚姻的约束力，政策性的引导和限制有着更加实际的内容，对婚姻的稳定和解体有着更大的影响力。法律只能做到保证当事人结婚自由离婚也自由，却不能做出更加具体的约束和限制。然而在中国古代，法律对离婚的限制毫不含糊。从西周时期建立的“七出三不去”和“义绝”的婚姻制度，历朝历代虽有改良，但其基本内容被延续下来。“七出”既不孝公婆、无子、淫乱、嫉妒、恶疾、口舌、窃盗，七种情况有其一，丈夫有权休妻；“三不出”指妻子无家可归、服丧期间和先贫后富者不允许休妻。像陈士美这样的先贫贱后富贵的不能离婚。“义绝”则是丈夫做出有悖人伦道德和大恶之事，妻子可以通过法律强制离婚。

虽然“三不出”和“义绝”制度，在某种程度上对妇女的利益有所保护，但男尊女卑的社会环境，女子离婚，实属不易。宋代词人李清照在丈夫去世时，正遭“靖康之变”，李清照独自带着夫妻二人多年收集的珍贵书画、典籍、器物随难民一路南下。抵达杭州时，携带的珍物已散失殆尽。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令她身心俱疲。其后，年已半百的李清照改嫁一个叫张汝舟的人。李清照在给友人的信中自言，第二次婚姻持续不到十旬，很快便与之离异。原因是张汝舟采取欺骗手段，不但想谋取李清照的珍物而且实施家庭暴力，李清照不堪忍受而离婚。宋律规定，凡起诉家中尊长者，不管对方有无罪，原告都获两年拘禁，而丈夫就是家中的尊长。李清照也因此获拘押，幸得友人相救，她的拘押只待了九天就被释放。李清照这一婚变，后人争论不休，而且多有诟病之词，其形象为此大打折扣。传统对于离婚之态度，可见一斑。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中国进入了一个崇尚英雄的时代。那些走过硝烟，披一身豪气的共和国年轻的缔造者们，接管城市的同时，也接受了城市姑娘的尊敬与爱慕。这些年轻的男人在宣誓和旧传统决裂的同时，也和过去的妻子决裂了。于是，那些曾为丈夫们的革命做出了巨大贡献和牺牲的农村女人，一夜之间就没了丈夫。而这些伤害农村妻子的“政策性离婚”，却得到各级组织的支持和帮助。一种“离婚不离家”婚姻的模式，也由此而诞生。具体内容是离婚之后，农村妻子仍住婆家，除了没丈夫，别的不变。那些当时还年轻就被遗弃女人，也以为自己仍是正室，丈夫无非就是在外边“纳了个小”。因此，她们一如既往的敬公婆、教子女，当模范，继续发挥着军属、干属的带头作用。

有人称此举是中国婚姻智慧的具体化，既支持了男方另有所爱，也保护了原婚姻中女方的权益。殊不知，这种模式粗暴的践踏了妇女的权益，剥夺了这些女人重新选择的权力，绑架了她们的一生。也许今天的人会嘲笑这些女人的天真和愚钝，但却不敢否认她们的善良和忠诚。50年代进城干部离婚潮，终于惊动了毛泽东，他请高级干部在中南海看了《将相和》《秦香莲》，那戏可不是白看的，自此之后，干部离婚之风悄然停息。

我们回望历史，不是要纠缠过去的是是非非，而是把那些人和事想想明白。历史可以使人不安，也可以使人平静甚至理智，五十年代进城干部的离婚潮和当今的“政策性离婚”，会带给人们许多有益的启示。同样，我们也有理由相信，50年代的观看《秦香莲》和今天31部委联合发文，也能起到殊途同归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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