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政智库|佟欣：五星级酒店“无星级”卫生现象的经济学思考

中国（深圳）综合开发研究院

港澳经济社会研究中心以鉴表著称的微博帐号@花总丢了金箍棒曝光了国内几个城市的二十几家他曾经入住的五星级酒店卫生乱象，随后新华时评以“五星级酒店“无星级”卫生弊在监督缺位”为题发表评论文章，认为酒店内部监督不力，监管部门对酒店的监督不力。这让我想起来中国(深圳)综合开发研究院院长、著名经济学家樊纲很久以前的收集在《走进风险的世界》那本书里的几篇随笔，想结合樊老师的思想评论一下这件事，也顺便普及一下经济学。因为这本书年代久远又不在手边，就只能凭记忆了，理解、引用不准确的地方责任在我。经济学家不相信道德说教。随笔的标题我忘了，大概是“求解命运方程”，中心思想是经济学家把制度对象的道德水准作为外生变量，原文叫“道德中性”，为了这事还有读者（写完文章去搜索了一下，这位读者很著名，叫梁晓声）跟樊老师争论来争论去。但是，经济学家的确不相信道德说教，跟你承诺卫生如何如何好的，规章多么多么严的五星级酒店靠不住，“收了那么多钱不能保证卫生太没道德了”，你tooyoung了，你为住宿花的钱是收益，卫生监督人员的工资是成本，收益与成本的差才是利润，酒店行事原则是利润最大化，所以只要你下次还来，酒店是不会为你增加一个卫生监督人员的。对于卫生操作人员，酒店给的工资是收入，付出的劳动是成本，只要不被开除，能偷懒就偷懒，怎么省力就怎么干。你可能会跟我争论如果你是卫生操作员就不会拿方巾擦完马桶再去擦杯子，是的，但是！经济学家想要做到的是就算你想用擦马桶的方巾擦杯子你也做不到！经济学家的“冷酷”带来社会的温情——他们用冷酷到任何人无法钻空子的制度提升社会的道德水平。

顺毛摸驴。记得这篇随笔是以描写美国校园甬道的形成方式开头的：各种用途的建筑物盖好之后开始种草皮，草被踩秃的地方铺上柏油就是路。校园里的人走出来的路就是最合适的路，不需要花费心思去规划。樊老师的文章讲制度形成是要顺着人的喜好（prefer）而不要逆着人的喜好，让所有人都不舒服的制度是没法很好贯彻的。这种喜好、舒服都可以归纳为效用（utility），制度设计要让人在遵守制度的时候扩大自己的效用，至少不要减少效用，否则制度就难以贯彻。

如果深究，这里包含至少两个经济学原理，首先，制度设计要基于人性假定，经济学家对于人性的假定是：人是自利的且有机会主义倾向，自利就是人的行事原则是趋利避害，机会主义倾向就是在有机会的情况下还会损人利己；其次，博弈要考虑局中人的对策，制度设计就是一种博弈。

回到这次“五星级”酒店的“无星级”卫生问题。

卫生部门的监管失职。多数了解制度设计的人会建议卫生部门要监管结果，就好像正确的煤矿安全监管是只要死人矿主就会被罚倾家荡产，矿主为了获利而选择上安全设施，但是酒店卫生的监管却不容易监管结果；那么就会有人建议监管过程，比如卫生部门抽查洗漱间的口杯，检测大肠杆菌，但是卫生监管人员也是趋利避害且有机会主义倾向的，他可能不愿意经常去酒店取样，他可能被酒店公关搞定。

所以卫生监管部门的职责是推进立法，规定酒店卫生的受害当事人获得巨额赔偿，酒店客人就会自己想办法去监督酒店卫生：第一卫生不好自身利益受损，第二如果监督取证自己还会获利，何乐而不为？

酒店内部监督失职。绝大多数人认为即使酒店管理者有激励去搞好卫生，也没法监督到卫生操作员的每一次清洁工作。是的，酒店卫生间不可能安装监控，即使安监控还可能存在死角。那么没有办法实现内部监督是不是就没法杜绝擦过马桶的方巾再去擦口杯呢？答案是否定的。至少有一种方案是，擦马桶的只负责擦马桶，擦口杯的只负责擦口杯，甚至擦口杯的操作在特定环境进行，比如有摄像头和消毒柜的专业清洗地点。也就是说，使用一种清洁工具的工作由一个人完成，可以移动并且卫生要求高的口杯之类要收集到专门空间里清洁。规定一个即擦马桶又擦口杯的人必须使用不同的清洁工具就是逆毛摸驴，因为换工具就是成本，自然规定就是一纸空文，就好像草皮被踩秃一条但是柏油路却没人走的设计一样。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行方案，具体实践可能会有更多更经济的方法，总之，制度设计要让方巾擦完马桶再擦口杯这件事只能损人但不利己。

新华时评的主要观点是监督不到位，没错，但是谁去监督监督者呢？解决的办法，一是利益相关者要有激励去监督：你不监督就会用到沾满他人大肠杆菌的口杯，你监督了就会得到巨额赔偿，你监督不监督？二是酒店内部要有激励去监督：万一拍到卫生操作员拿擦过马桶的方巾擦杯子真罚钱啊，酒店自己就会想办法解决问题。

多数人认为制度安排就是墙上贴的《规章制度》，“不许…，必须…”，其实，制度安排是你有确凿证据证实你的权益受侵害了就有巨额赔偿；制度安排是擦马桶的人专门擦马桶，擦杯子的在专门清洁间内、监控头下面洗杯子再放入消毒柜，然后配送至客房；制度安排是把寡头竞争变成完全竞争，即使星级酒店的市场结构是客观的无法改变的，也可以通过信息披露的方式引入竞争，打破所谓“行业潜规则”这种串谋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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