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者眼中的汉字

本学期，学校来了一拨第三世界科学院某个合作项目下的留学生，他们先学习半年汉语，然后进到不同院系，读不同专业的博士学位。领命和另外五位老师，教他们基本的汉语听说读写。

若鱼在水，从没思量过水的种种，一直浸淫在汉语里，没细想过汉语的百般。他们课上问的一些问题，迫我回头端详母语，这一端详，还真发现不少乐子！

之一：他真四，他真六

讲数字时，给留学生解释“两”和“二”的区别：“两”后面跟量词+名词，比如，“两本书”、“两匹马”；“二”，纯粹数字，多用年龄、重量、电话号码中。说完，脑中灵光一闪，插了一句：“二”，在汉语中，还有“笨，蠢”的意思，比如，“你真二！”意思是“你真笨!”

学生大笑。“你真二！”“你真二！”地调侃身边的同学。

闹腾中，一个学生举手：可以说“他真四！他真六！”吗？

一时没明白过来，我茫然地看着他。

他展开解释：“四”是“二”的两倍。“他真四!”不就意味着“他比笨还笨”嘛？！

天哪,还有这样学语言的!

我说：不能这样来啊！语言是任意的、武断的，究竟为何“二”的一个意思是“笨，蠢”？无法像科学解释现象那样来给个解释，就像英语里的“肚子里有蝴蝶”意思是“紧张”一样，我们不说“肚子里有兔子”。(学生点头，表示认可。)另外，你要说“某个人非常非常非常蠢笨”，可在“二”前面加个程度副词，像“好”、“太”、“他妈的”（类似于英语中的“fucking”）之类的，但不能说“他真四！他真六！”。这是学语言，不是做算术题啊！

意犹未尽，我加了句：或许，书写的情况下，你可以写：“他真二×2！”、“他真二×3！”。中国人能懂！

之二：“他们”中的性别歧视

对外汉语课上，讲过“在”后跟表示处所的词的用法后，做练习里的看图说话。

其中一幅图如下（见附件）：

一学生说：“林月和安妮在门口见面。”

另一学生问：可以说“TA们在门口见面”吗？

当然可以，我说。

学生接着问：“TA们”是女的“她”加上“们”吗？

嗯，我说。

那学生又问：如果一个是男性，一个是女性呢？

用这个“他们”，我一边说，一边把“他们”写在黑板上。

学生说：用男的“他”加上“们”，来指代有部分女性的群体，掩盖了女性成员的性别，女性得不到应有的呈现，有性别歧视耶！

细想，还真是！不像英语，一个“they”，男女一网打尽。

表扬过他的动脑筋来学语言，我加了一句：口语中，两者发音同，看不出性别歧视；书写的时候，汉语里已有跟英语“they”差不多的“TA们”在使用。说不定哪一天，“TA们”会成为规范的用法呢！

之三：几房间？

期中考试之前，带学生复习上半学期学过的东西。

复习“几”和“多少”的差异时，我说：计数10以下的数目，用“几”；10以上的，用“多少”。比如，中国现在多是以小家庭为生活单位，一般来说，家庭成员数目少于10。问别人家庭成员数，我们说：“你家几口人？”不说：“你家多少人？”

巴基斯坦的一个学生说：在我们国家，一个男人最多可以娶四个老婆。每个老婆可以生很多孩子。有的家庭，总人数会超过40的。

娶四个老婆？我大惊。

《古兰经》许可的。他说。

另一个学生说：在我们国家，妻子会把她未婚的闺蜜介绍给丈夫作妻子。

那原妻子会嫉妒丈夫对新妻子的爱吗？我问。

不会啊，她乐意这样做！他答。

我说：在古代中国，男人倒是可以娶不止一个老婆的，但是，几个老婆其乐融融地相处，并不常见。现在，中国有钱、有权或有威望的男人，可能会有婚外情人，但是，他们只能有一个法定妻子。

一个学生说：究其实，大脑和心常常冲突。大脑告诉我们要忠实于一人，心却常常为配偶外的人吸引。这是人的本性。

看扯远了，我忙把话头拉回来，问他们：记住“几”和“多少”之间的差别了吗？

一个学生说：问日期，说“几月几号？” 可是有时候，几号会在10号以上，怎么不说“几月多少号？”还有，问住址，说“几号楼多少房间？”楼号可能超过10，可以用“多少”吗？房间号也可能低于10，可以用“几”吗？（以前上课时，没见他们问这样的问题，肯定是在中国呆了一段时间，碰到语法规则之外的例子啦！）

我差点给绕晕了。脑子里好理了一会儿，才说：“几月多少号？” 没见过！“多少号楼？”可以的。“几房间？” 没听人这样说过。你们知道，是先有语言，再有语法的。语法规则，是从语言样本中抽象出来，不能涵盖所有的语言实例，肯定会有例外的。碰到例外，从约定从俗的用法！

新闻推荐

教授持枪对战保护学生牺牲

持一把手枪与持AK-47袭击者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