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一碗铺盖面

◇杨红英

作家荆歌说：“我一向以为，在电影明星中是很难找到美女的，真正的美女，常常在民间。”

我在这里引用这句话是有些唐突的，因为作家不是在论美女，而是在表达对面食的看法。他认为真正的好面在小街小巷里，当然不是所有的小地方，而是要碰运气。这么说，我也是有运气的人，因为我曾经在威远县城滨河公园旁邂逅了一碗让我至今难忘的铺盖面。

大概是五年前吧，儿子到威远县城学画画，画完以后就中午了，我们准备吃了饭才回家。不过，说来惭愧，我这个人活了大半辈子，因为不喜欢上馆子，所以对于在哪里吃，吃什么根本没有主意，只好瞎逛。

逛来逛去，按照儿子的意思，淘汰掉豆花饭、羊肉汤和大饭馆，就只剩下面馆了。可是，偌大一个县城，面馆太多，要选也不大好选。幸好，在我们踌躇之际，“铺盖面”三个字赫然映入我们的眼帘。

“铺盖面是什么？难道这面像铺盖？”儿子首先发问。我却不能回答。因此，为了一探究竟，我们决定吃这个铺盖面。只是，一条街上就有两家铺盖面，到底吃哪家我们又犯愁了。

“妈妈，你看左边那家干净。”儿子仔细辨别后说。

那家面馆的桌面和地面的确很干净，桌面和地面除了见不到餐巾纸外，还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油腻。而且中午时分已过，吃面的人还是那么多，一定味道不错。于是，我们走进了左边这家面馆。

面馆不大，进深较长，有两排原木的桌子，每张桌子配两条很宽的原木大板凳。说不出为什么，一坐下去，我就喜欢上了这种踏实的感觉。也许是在这个到处都充斥着塑料的世界里，这古朴简约的风格吸引了我吧。

更吸引人的是厨房建在门口，用玻璃做了一个分隔，锅子里的腾腾热气，案板上的整洁有致，面团的微黄亮泽，男主人揉面的娴熟有力，女主人扯面的轻捷柔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如此一来，等待的过程，我们不仅看懂了铺盖面的做法，对它产生了信任感，内心深处的喜悦也油然而生。

面来了，两个绿色的深口大碗，里面铺着满满的面块，隐约可见下面有软软的豌豆，面块上是碧绿的葱花、大块的牛肉。用筷子轻轻拈起一块面咬下去，麦香、肉香、豆香、油香、葱香都尝到了，还有嚼劲，却又不板不硬。我和儿子相视点头，继续埋头苦干。待到三四块面块下肚，再细细品味，只觉越嚼越香。吃完最后一块，再把里面的豌豆一粒一粒拣完，肚子是彻底饱了，眼睛却怔怔地望着碗里，还希望再整几块。这应该就是意犹未尽吧。

其实，多数时候我在馆子吃饭都有“后遗症”，所以我特别不喜欢上馆子。这次吃了面以后，我也十分担心上火，担心咽炎再犯，结果一切都好，就像在家里吃过饭一样。这样，我彻底放心了，每次到威远，总要去吃一碗铺盖面。为了这碗铺盖面，每次从家里出发时，我们都充满了期待，充满了激情，画画倒成了次要的事。

后来，儿子不学画画了，他还专门叫同学去那家面馆吃铺盖面。遗憾的是，去年儿子又和同学去时，却发现那家面馆不在了。

后来，我们也去过另外的铺盖面馆，但感觉味道都不如那家的好。我也尝试自己做铺盖面，然而做出来的面块总是很硬，没有那个味。

从此以后，我们没再吃过铺盖面。

那家面馆会搬去哪里了？我期待在某条小街小巷再次遇见它，就像遇见荆歌所说的“美女”一样。现在，我每次去县城都带着这样的期待，期待蓦然回首的那一刻。

如果再次相遇，我相信我依然会怦然心动。即使不能再次遇到，也不遗憾，因为这家面馆、经营面馆的夫妇已经留在了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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