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竞芳菲

◇樊碧贞

近来身体欠佳，囚于室不知春至。一日，忽得春讯，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与朋友一起出去迎接春天。

那是一个晴朗的春日。我们结伴出行。刚出城不久，视野里便出现带状的金黄。起初，还是零星的；车转过弯，眼前便汇聚了一条金色的河流，浩浩荡荡，无边无际。大地窖藏一冬的情感，一股脑地宣泄出来，恣意而热烈。那些油菜花的颜色和气味具有侵略性，只要一靠近，便会被其所俘，没有抵抗的余地。

只是，这样的重彩并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因为，大自然有合理的安排。山是有的，远，缓，天边的一抹黛色起伏，并不制造视觉障碍。近处，散落着白砖灰瓦的民房。油菜花的金黄犹如华美的底色，恰到好处地映衬了这些村居民房，勾勒并突出了村落的素朴之美。车不断行进，眼前的景色不断发生奇妙的变化，有时会补上一树梨花，有时又添上两三个劳作的农人，有时还会放上一撂蜂房……也许是怕我们厌倦了，自然之神突然收势，在两山间截住一汪碧水，自成一湖。虽未就近，却似乎能听到哗哗的水响。我们不知道，接下来有怎样的事情发生，但我们知道，这一路是不寂寞的。

按行程，我们先到敬老院。送上了些米和油，不多，只是让熬过一冬的老人感受到春日的暖意。我们还去参观了现代食品工业园，感受了创业者的艰辛和荣光，聆听到他们梦想拔节的酣畅。向前的生活，正以一种从容的姿态展开。我们享受着现代生活的多彩与甜美，心却更向远处，不断寻找着皈依地。也就是我们要去的最后一站——碧佛洞。

碧佛洞，位于威远县镇西镇正荣村，为地下党会议旧址，实则一个岩洞，平常不为人注意。然而，对革命圣地，我们这群人向来怀着敬仰和向往之情。

顺村道走约二三里，向右拐，行五六米，顺石级向上。林荫道，多青苔，湿滑。右侧竹林，左侧半壁残墙。其前有破屋一间，屋上面再无炊烟半缕。心想那旧址，多半也败落得不成样子，但我们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让我们停不下脚步的，不是眼前景，而是那段不寻常的岁月。据史料记载，中共威远地下党县委长期以碧佛洞为活动基地，先后开展了组织农协、捣毁国民党县指委等活动。现在，我们在慢慢地靠近它。这是一个天然的岩洞，由高而低，向里斜伸，渐渐低到不可再进的地步。洞坐东向西，宽30米，进深15米。从外往里走，越走越窄，但若从洞里往外走，则是越走越宽阔。当年那些聚集在此的革命人士，是否也是像我这样，从里往外走，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呢？

革命的烽火，在这洞中燃过几回；光明的呼声，在这洞中响过几轮？这一页，早已翻过去了。但在洞中小立片刻，那些被封存的过去，因为某个机缘的契合又鲜明而生动起来。心很静，似乎可上溯历史之河，直抵先哲的面前，感受到这片土地上的一缕温热，触摸历史的一些碎片。从天地苍茫中走来一些人，很快又悄悄远去，面孔模糊。我努力地靠近，希望辨识清楚他们的模样……

那一刻，心底里却突然泛起一种最亲近和深沉的感怀。时间会湮灭许多记忆，同时，又坚定地在保留下来的记忆之上镌刻一种类似于固执的想象的东西，使你想忘都不能够，就像对于这无边春色，还有一个洞和一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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