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水泽润的精神还乡 寒雁诗歌《灵水》浅析

◇未弋

寒雁，这位曾活跃在内江诗坛的女子，多年来，凭着其叙事性抒情特色的众多诗歌在省级刊物发表和诗集《梅魂》的出版，已成为省内知名的女诗人。近读她于2018年创作的诗歌《灵水》，颇有触动。在诗人深沉挚情、想象丰富、生动开阔的抒写中，我们能感受到她浓郁的乡愁，以及无可奈何的精神困惑。这儿，既有早年离乡后对桑梓的思念，更有其从生命的角度对精神家园的追寻。

海德格尔说过，一切进入诗境的诗都是还乡的。显然，这儿的还乡，就是对精神家园的追寻和皈依。无疑，精神还乡的求索，对诗人、对诗歌来说，都是一种纯粹境界的体现。

我们生命的需求，无非具有物欲和精神两个层面。而在精神层面中，对“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富含哲理的生命终极意义的追寻，则是有思考有格局的诗人的价值所在。尤其在当今，更是难能可贵。

纵览全诗，“灵水”这个贯穿始终的主体意象，无疑是一个隐喻和象征。作为想象性的魂牵梦萦的灵魂去处，它寄托着诗人的全部感情和精神皈依。同时，以满含“温暖的小木屋”“光着屁股抓鱼”等曾经历过的世俗生活的亲切与温馨，以及“枝叶鲜亮”“彩蝶自由自在地蹁跹花蕊”的脱俗而自然清净的点缀，给读者以宁静圣洁的感动，并被牵引和向往。

“回家的执念如一根带刺的长鞭，/抽打无情的时针和麻木的诗歌。”在开篇中，这种乡愁以及精神还乡的渴望，就以痛苦的执拗得以鲜明地呈现。

而在“坐穿所有长夜”以及“似梦非梦间”，诗人听见了“灵水河恍若隔世的呼唤……”面对“灵水河”的遥遥呼唤，回家的心灵流浪何等艰辛，又何等坚贞不渝！

带着“风雨兼程的雀跃”，“通往家园的路，你曾在梦中/走了多少回”而这一切，都为了逃避现实生活“浮光掠影的繁华”以及“陈腐的语言和逻辑”，更为了一种新的思维和向往，为了一种灵魂的纯粹与圣洁！

其实，这种心灵的流浪，这种精神还乡的寻找和皈依，不仅是诗人主体意识的自我呈现，它同时融合和蕴含了民族乃至人类的集体情感和集体意识。“如果一生只为等待一个人，/三百万年，该历经多少生死轮回？”“载着原欲的索求和生命的尊重，/三百万年，在骨血的深处若隐若现。”“郁结在泥土里的万千乡愁……”抒情主体的自我意绪，以及人类生存与发展的希冀和愿景，在经历坎坷与纷繁后，都将满含感情的深挚，超越历史的时空，理性回归到不忘初心这一节点上。尽管诗人在人类这一集体情感和意识方面表现尚显不足，但正因诗中于此的点染，《灵水》诗歌的内涵才具有了较丰厚的容载和内蕴。

心灵追寻的漫漫途中，如同“那叶扁舟”的漫溯，将摒弃和拒绝“俘虏了谁？迷惑了谁？沉醉了谁？”的“七弦琴”“红酥手”，以“怀抱一条河流款款而来”的执着和坚韧。超越尘世的爱与宗教的虔诚，用前所未有的“背叛”昭示天下！这种极端方式的抒写，表现出这种寻找和皈依心志的何等决绝与超然！

是的，世间多少人的精神寻找，如同“鱼类在虚无的传送阵来回穿梭，/可最终魂归何处，谁又能说清道明？”难免因途中的困惑，物欲的诱惑而迷失方向，以致无所终了。但，对作者而言，虽“通往家园的路，铺满孤独和迷茫”但“月光下的灵水有一种夺人呼吸之美”，这种极致之美，如一方精神彼岸，“以一条河流为娉，守候在那片崇山峻岭”，与抒情主体作遥远的呼唤，这种呼唤，是主客体间的互为呼应，“年复一年如子规啼血”，心灵的相通和守候，何等坚韧而执着！

无疑，这种心灵寻找和皈依，对一个真正的诗人来说，是贯穿一生的。就如“灵水这个名词，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你永远不想醒来的梦。”这梦，没有真实可感的结局。但唯其如此，在永远不想醒来中，方显出其绚美诱人而尽享其中的过程！

附诗歌：

《灵水》

◇寒雁

一

楼顶的灯，依旧像魔神之眼

一睁一眨。坐穿所有长夜，

回家的执念如一根带刺的长鞭，

抽打无情的时针和麻木的诗歌。

以零碎的记忆捕捉家的方向，

似梦非梦间，你听见了

灵水河恍若隔世的呼唤……

推开浮光掠影的繁华，

除去陈腐的语言和逻辑，

每一棵小草每一阵清风，

都能感受你风雨兼程的雀跃。

通往家园的路，你曾在梦中

走了多少回，路的尽头，

可有一座温暖的小木屋？

可有一颗冰晶的心？

二

望你在波光粼粼的那叶扁舟之上，

目光与目光的对视，

使灵水沿岸的枝叶鲜亮。

一阵微笑，接下来是另一阵微笑，

而此刻最想做的，就是

快速抓住从你酒窝里飞出的

一只只彩蝶，然后用口哨引入

孩提时光着屁股抓鱼的河湾，

让彩蝶自由自在地蹁跹花蕊……

温一山梨花下酒啊，停泊在灵魂

深处的，依然是润婉的芦笛声声。

醉了吗，为何四周是铺天盖地的白？

美得招魂的梨花，平静

而悠远地铺展在天地之间，

七弦琴，红酥手，

俘虏了谁？迷惑了谁？沉醉了谁？

如果一生只为等待一个人，

三百万年，该历经多少生死轮回？

当你怀抱一条河流款款而来，

爱与宗教便展现了另一种背叛；

数万年的云雨，聚汇为八色彩虹，

在典籍的深渊，在梨花的上空，

在所有的记忆深处，

你在，灵水也在，唯独时间不在……

三

尽管前面的盘山道与身后的话别

一样让老水车辗转，如何回到

心灵之家，则是生命的另一种找寻。

梦醒的灵水河，舢板上空无一人，

谁用诗歌唤你，双手展翅。

梨的枝头，呼啦啦吐出

郁结在泥土里的万千乡愁；

那繁开的不是雪，是北斗。

谁的眼睛比北斗更明？

尘世之上的声色犬马，被你

自水底洞察， 旋转的水或飞翔的

水，一样透明，也一样博大精深；

鱼类在虚无的传送阵来回穿梭，

可最终魂归何处，谁又能说清道明？

四

通往家园的路，铺满孤独和迷茫，

月光下的灵水有一种夺人呼吸之美，

载着原欲的索求和生命的尊重，

三百万年，在骨血的深处若隐若现。

谁在唤你，年复一年如子规啼血？

谁以一条河流为娉，守候在那片崇山峻岭？

或许，灵水这个名词，自始至终

都是一个你永远不想醒来的梦。

你锈迹斑斑的文字，站立在灵水的

沿岸，是枝头一个个归去来兮的麻雀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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