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羊壮乡糯米粽

50多年前，我到壮乡那羊插队，在那里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如今你要问我对那羊的哪种风味小吃最为钟情，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最喜欢的是壮乡糯米粽子。

壮话诠释的“那羊”，是指有肥美农田的地方。据史册记载，自隋朝开皇元年（公元581年）武鸣开埠设县以来，几千年的农耕文明史，让那羊地区成为香米产区。那晶莹剔透的那羊香米，颗粒饱满，圆润光洁，蒸出来的米饭，香甜有味，而以当地长粘糯米为原料做出的粽子等食品，更是糯香可口、细腻润滑。

不能不承认，粽子，是那羊的一种节庆食品。每逢春节、清明节、三月三、端午节等传统节日，各家各户都要包粽子祭祖宗。老百姓这么做，一方面表达了对祖宗的崇敬，另一方面，又可品尝到风味小吃的美味，实实在在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情。而改革开放之后，那羊发生了一系列变化，在党的惠民政策扶持下，那羊群众真正富裕起来了。乡亲们说，如今他们家里的米柜里，多的是刚刚收获的糯米和绿豆，荷包里有的是崭新钞票，什么时候想品尝粽子都可以，只要拿钱到那羊圩场买肉，回来包就是了，不必等到节假日才包，粽子也就成为当地最为普通的风味小吃了。

那羊的糯米粽，有凉粽和大肉粽之分。凉粽一般无馅，大肉粽有猪肉馅、绿豆馅、芝麻馅、板栗馅等；肉粽有大有小、有长有短、有圆有扁，只要剥开粽叶，必然粽香扑鼻，让人垂涎三尺。当地群众说，糯米粽是主副食搭配的综合性食品，有特殊的营养价值，益气生津、养血安神，被称为绿色食品，而且粽子用粽叶包裹着，不易变馊变质，不易污染环境，既方便祭拜祖宗，又便于携带送人。

我在三同户兆儒大哥家里，就多次品尝到美味的糯米粽。他家庭院里种着几篼“粽叶”，包粽子极为方便。每到包粽子的时候，必定全家动员，老少上阵，上至七八十岁的大爷、大妈，下至六七岁的小孩都会参与。兆儒大哥的“勒伢”去摘粽叶，先用清水洗净，再用热水烫一烫，然后挂起来晾干，大嫂事先将糯米和去皮的绿豆浸泡，并提前准备好包粽子的馅料——把肥瘦猪肉切成长条，加入粽子酱腌制而成。

至于包粽子，那确是个技术活。先将粽叶交叠铺平，或者卷成漏斗形状，放入糯米，再铺上一层绿豆，接着放腌制好的猪肉，盖上绿豆，然后铺上糯米，糯米要将绿豆包住，这样煮熟的粽子才能层次分明；最后把粽叶卷起来，用棉绳捆好，这可是关键中的关键，棉绳太紧太松，都会影响糯米粽的质量。包好的粽子，俯视是条形状，从正面看是等腰三角形。兆儒一家老小都是包粽子的高手，几秒钟，一个漂亮的粽子就出来了，真让人羡慕。

熬夜煮粽子，这是兆儒一家最欢乐的时刻。大哥在庭院的空地上，用砖头或者石块垒起一个简易灶台，一家大小围坐在灶台旁边，谈天说地，热热闹闹，共享天伦之乐。灶台上架着鼎锅或是大铁桶，一次放入几斤至几十斤不等的生粽子，加满水煮滚后，用大柴头慢慢地“熬”粽子。烧火的时间长短，那就要看粽子的多少了。一般来说，用鼎锅煮的时间，大约是四至五个小时，用大铁桶煮粽子则至少要六七个小时；锅里的水烧干之前，一定要迅速地加上滚开水,而且随着时间的延续，还要不断地把锅底的粽子和面上的粽子位置对调，防止粽子夹生。

煮粽子到了后半夜，实在熬不下去的时候，主人在临睡前，要往锅里加满水，往灶洞里塞下一根大柴头，让其再自燃一段时间。第二天早上，大人孩子一觉醒来，必然会闻到满屋飘散的粽子香味，大人孩子洗漱完毕，便可欢呼雀跃地吃粽子了。

刚出锅的粽子，新鲜好吃，味道十足，此时，兆儒大哥会拿一些刚出锅的粽子，送给亲戚朋友和左邻右舍，让大家都能尝个鲜；至于吃不完的粽子，可以晾干，悬挂在通风房子里的铁线上，再吃的时候，重新加热即可；或切成小块，用花生油煎成“裹蒸粽”，倒也是别有风味的。

不可否认的是，壮乡品尝粽子的习俗，彰显的是一种古老的饮食文化。若是在一些特殊的时刻、在一些特殊的场合里，能品尝这一美味、共享这一美食的，既能得到一份美好祝愿，又蕴含着更深层次的意义。半个世纪前，我和兆儒大哥去赶歌圩，粽子是必备的午饭。大哥告诉我，在歌圩上，如果某个男孩子得到某个女孩子专门馈赠的粽子，就说明该女孩已经爱上了这个后生哥了，男孩子要赶快回去告诉爹娘，想办法央求村中德高望重的老人，提着“24金”礼物上女孩子家提亲。

而那些农家女儿出嫁后，一旦小外孙出世了，女婿会尽快把好消息告诉孩子的外婆，外婆会喜滋滋地挑上一担活鸡、美酒和糯米前来探望，当地山歌唱到：“预备香酒蕴储藏，伫望阿姣庆弄璋；听得一声人报喜，邀同妯娌大仓皇。”等到小外孙满月的时候，外婆必定又要准备一担礼物：小儿衣服、金银手镯、糯米食品等，送到女儿婆家以示庆贺，婆家则以数斗糯米饭回赠，让娘家亲戚分享欢乐，于是当地壮族山歌唱道：“大媳昨宵满月还，满堂贺客尽酡颜；洗儿共愿长生祝，为得分尝饭颗山。”到了来年的正月初二，按当地风俗，小夫妻要回娘家探亲；女方母亲在女儿回娘家之前，必定包大粽子数枚送至女婿家，谓之“送子”，正如当地的山歌所唱的那样：“归宁昨日母家回，春酒朝来为客开。阿母多情将送子，挑夫重压一肩来。”浓浓的人情趣味，自然是让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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