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2日晚,马山县教育局安稳办副主任黄兰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县里有两名小男孩失踪3天了,再不扩大寻找,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天亮后,他作为安稳办干部,要和一名副局长去南宁开会,找孩子的事情恐怕要等开完会后再想办法了……天亮后,焦虑的黄兰华坐上了去南宁的车。一路上,他不时地给马山当地派出所打电话,询问找人的事有无进展。“快看,路边有两个小孩,是不是出走的学生?”快到南宁安吉收费站时,司机发现,路边有两名小男孩……就这样,8岁多的小盛(化名)和他12岁的表哥小强(化名),在离家出走了4天之后,终于被找到。让大人后怕的是,两名孩子之所以失踪,是因为他们要走路去深圳。
【悄然离家】
37元钱引发出走
小盛和表哥小强都住在马山县林圩镇的某屯,在同一所村小上学,小盛读三年级,小强读五年级。
小盛的父母长年在广东佛山打工,他在3岁左右被送回老家,由爷爷管教。小强的情况也类似,只是他妈妈已在深圳安家,但因无暇管他,去年下半年,他也被送回了外公家,和表弟小盛等人一起生活。
3月9日,这天是周六,小强犯了个错误——他私自拿了一名亲戚的37元钱。亲戚气急之下放了一句狠话,这让小强有些害怕。当天晚上,小强没敢回家,他拉上小盛,悄悄来到村里的一处稻草堆上,就这样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小盛回家吃了早餐,然后就放牛去了。爷爷见小盛回了家,也没太放在心上。而此时的小强,一直没敢踏进家门。小盛只记得,放牛没多久,表哥就找到他说:“我想回家(指深圳的家),你跟我去吗?”
小盛点点头,“去呀”。
两个表兄弟,决定迈上出走之路。
【落魄上路】
出走第一天只剩1块5
3月10日,近中午时分,小强口袋里有18元钱(37元中有一部分给了别人),他花10元买了两碗泡面,又花5元玩了一会老虎机。就这样,怀揣着3元钱,两个男孩开始了赴深圳之路。
从老家怎么去深圳?其实小强并没有概念,他只记得要经过南宁。于是,去南宁就成了两人的首要目标。10日下午,天快黑时,他们走到了南宁市武鸣县的府城镇,这距离他们的老家已有30多公里了。因在路上又花了点钱买吃的,此时,小强的身上只剩1.5元。
没吃晚饭,小强带着表弟,找到了一处没人住的小房子,在里面凑合睡了一晚。
【野外露宿】
第二天什么东西都没吃
3月11日天一亮,两人就起来了。看见一辆挂南宁车牌的汽车驶过府城镇,小强便带着表弟,朝着汽车行驶的方向继续前进。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累了,就停下来歇歇,又继续走。没有东西吃,他们就忍着,只记得天黑了,他们从府城镇的一个小村庄上了高速公路。累了,他们发现高速公路旁有一处村民搭建的简易房没人住,就在这歇下了。
而这时候,他们不知道的是,远在数十公里外的家里,家人为了寻找他们,已经快急疯了。11日是周一,学校老师发现两人没来学校后,马上找到了小盛的爷爷,也就是小强的外公老宋,当时的老宋还不太着急:“他们没在学校啊?我们找找。”在他看来,农村的孩子没回家睡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跑去哪个同学家玩去了,饿了自然就会回家。
可到了晚上,家人把附近村屯全都翻了个底朝天,甚至几路人马跑到了10多公里外的林圩镇上蹲守,也没能找到这两个孩子。
小盛的父亲坐不住了,11日晚上跳上了从佛山开往马山的夜班车;小盛的母亲更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打来电话,哭着询问:“孩子找到没有?”
【吃尽苦头】
第三天靠一根甘蔗维持体力
天亮了,孩子新一天的征程又开始了。
因为头一天都没吃东西,在高速公路走到中午,实在太饿了,两人一头扎进高速路旁的一片甘蔗地,啃完一根甘蔗后,又继续上了高速路。
又是半天过去,12日,在出走的第三天晚上,他们直接睡在了高速公路旁的一处草丛里。
而12日这天,两个孩子的家人情绪几近失控。事后,小盛的父亲宋先生对记者说,一家人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谁也没想到孩子想走路去深圳。而这一天,马山县教育局也收到了下级汇报的信息。
【峰回路转】
第四天在高速公路上被找到
13日,这已是两个孩子离家出走第四天了。虽然身上没有表,但小强估计,醒的时候天刚一点点亮,“应该是6点多钟”。就这样,两个孩子爬起来,又开始在高速公路上前行。
而这天上午,黄兰华与局里一副局长到南宁开会,在行至距高速公路安吉收费站还有三四公里处时,司机发现了这两个孩子。
车上的人喜出望外,经过询问和核实,终于确认,他们正是大家苦苦寻找的小盛和小强。
就这样,两个孩子在离家4天,行走了约80公里后,终于获救了。而此时,小盛的身体已极度疲劳,在教育局的伯伯带他去南宁吃粉的路上,他沉沉地睡着了……
今报记者关海芳
【对话】
“平时不想爸爸妈妈”
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说出走就出走了。在这4天时间中,他们有着怎样的心路历程?是否对自己的莽撞举动后悔?14日,记者与小盛和小强进行了一次对话。从他们朴实的回答中,记者感受到了农村留守儿童对安全知识的缺乏,也感受到父母关爱的缺失,给他们心里造成了难以抚平的创伤。
记者:小盛,你为什么敢跟表哥走路去广东?
小盛:不知道,他问我想不想和他回去,我就去了。
记者:你知道从你们家到深圳有多远吗?
小盛:不知道。
记者:天那么黑,你们两个人就睡在野外,你不害怕吗?
小盛:不害怕。
记者:走到一半时,有想过后悔了回来吗?
小盛:没后悔。
记者:平时想爸爸妈妈吗?
小盛:不想。
记者:他们平时有经常打电话回来吗?
小盛:也有打电话,叫我不要去河边游泳。
记者:你们就这样出走了,知道爸爸妈妈会很担心吗?
小盛:不知道。
……
记者:小强,你知道从老家到深圳有多远吗?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么走是走不到深圳的?
小强:不知道。
记者:你走的时候,身上只有十几块钱。吃什么,能坚持多少天,你想过吗?
小强:没想过。
记者:你们被找到时,身上还有钱吗?
小强:还剩1块5。
记者:你们这么走了,不怕家人会担心吗?
小强:没想过。
记者:表弟有埋怨过你吗?有没有哭过?
小强:没有。就是有时候他走累了,我们就休息一下,接着继续走。
记者:在外面又困又饿的时候,有没有想干脆回马山老家?
小强:当时没想过回来。
记者:你不怕遇到坏人把你们拐卖了吗?
小强:也怕。
记者:那你们为什么敢上教育局的车?怎么能确认他们是好人?
小强:他们能叫出我们的名字,应该是认识的人,不是坏人。
记者:爸爸妈妈把你送到外公家生活,你想他们吗?
小强:不想,她又不理我。
记者:是不是因为他们忙没空照顾你?
小强:她不忙的时候也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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