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鳌峰才子南宁游历记 傅汝舟旅邕诗作拾遗（之十一）

《明实录·世宗肃皇帝实录》所记横州人氏张启元事。

◎木 容

苍山绿野 剑气嘹歌

出了果化土州（治所在今广西百色市平果县果化镇槐前村一带）后，傅汝舟与黎半农的下一站为工尧隘。此为土山、石山包围的丘陵之地，松竹茂密，乃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傅汝舟静听当地民众高唱嘹歌，行走在平整的乡村之道上，步履轻快，为之作《上林县》，诗曰：

斜日上林县，挂帆风正调。

苍山渐觉少，绿野转看遥。

剑气扶衰飒，夷歌送寂寥。

何须问前路。兵燹净工尧。

也许有读者觉得奇怪：如今平果县至上林县有近130公里的路程，开汽车也要花近2小时的时间，傅汝舟当年在平果县一带，怎么会忽然写起关于上林县的诗来？其实，明代广西有两个上林县。一为柳州府宾州上林县（今南宁市上林县），《（嘉靖）广西通志》“卷第二十三·公署下·柳州府·宾州·上林县”记载：“上林县治，洪武七年县丞周伟建，宣德十年知县段顺孜重修，知县向隆复建。”另一个为田州上林县（今百色市田东县思林镇），后者即傅汝舟作《上林县》时所指之地，其时为土官辖地，正确的提法应为上林土县。《（嘉靖）广西通志》“卷第五十·外志一·土官总叙·府州县司总目·田州”记载：“田州：恩城州、果化州（今隶南宁府）、上林县。”

上林土县一直为田州辖地，而《（嘉庆）大清一统志》“卷四百六十五·广西·思恩府·建置沿革·上林土县”称“明嘉靖初，改属思恩府”，误。《（康熙）大清一统志》《清史稿》所记与之同，亦误。清杭州府教授陆以湉撰《冷庐杂识》“卷七·府州县同名”对我国建置之地重名现象加以查检，却对广西两个“上林县”失察，惜哉。

工尧隘，又名功饶隘、巩山口，即今思林镇东部的鹧鸪坳。《（康熙）大清一统志》“卷二百九十五·广西·思恩府·关隘·工尧隘”记载：“工尧隘，在土田州东。明嘉靖初，官兵讨岑猛，猛以劲兵屯工尧隘。《新志》：‘巩山口，在州东一百二十里，为州险隘，有兵防汛。\’即此。”其地当时为进入田州的要道，土司争地、朝廷镇压，多在此发生战事。《殿粤要纂》“卷四·田州·上林县图说”记载：“上林县辖于田州，其地层峦峻岭，兵力强健……可谓岩邑矣。”

傅汝舟诗中的“兵燹净工尧”，当指明军在嘉靖五年（1526年）镇压田州土府指挥同知岑猛起兵反明一事。据明监察御史、广西巡按刘颖（字时秀）所上《题明仗天威以除元恶疏》和《题报捷音疏》（见于《（雍正）广西通志》“卷九十九·艺文·历朝·疏·明”）所述，嘉靖五年五月二十五日，驻扎在柳州府宾州（治所在今南宁市宾阳县宾州镇三联社区一带）的两广总兵朱麒、副总兵王伟、都指挥同知沈希仪、参将张经等，率领湖广、广东、广西三省调集的官军、土兵、打手、杀手等十万二千三百七十七人，分哨取道，约定于六月初二日拿下各自目标。而岑猛已在工尧隘布置有精锐军队二万人，分为十二营防守。

谯楼远眺 不见故人

六月初六日，两军主力会战于工尧隘。当天卯时至未时（凌晨5时至15时），酣战连场，声振山谷。岑猛部的伪总州陆绶阵亡，岑猛之子岑邦彦中箭被俘，岑猛部败退，明军收复工尧隘。身在田州城内的岑猛，闻讯逃往平马屯（今百色市田东县平马镇）。

此外，田阳县志编纂委员会编、广西人民出版社1999年6月第一版《田阳县志》“第三篇：政治·第六章：州府署·第四节：改土归流·首次改流”，竟称朱麒部与岑猛部血战工尧隘发生于“嘉靖二年（1523年）”，必误。

走在经过血与火洗礼的工尧隘，傅汝舟怎能不静心祈祷、告慰亡灵？岑猛反明事件被镇压后，其子岑邦相以田州通判署田州事，于嘉靖十四年被土目卢苏杀害。岑邦相之兄岑邦贤有子岑芝，聪慧恭顺，获得大名鼎鼎的瓦氏夫人大力扶持，承袭署田州事。傅汝舟在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至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之间多次寓居田州，其时均为岑芝之子岑大寿署田州事，也是由瓦氏夫人扶上位的。适逢田州宁靖，百姓安居，傅汝舟也就乐得在此长住，与外地来任的流官，以及当地的文人、土司常聚而论道、作诗，风雅之至。

一次，傅汝舟登上田州城门上的瞭望楼，念及旧友——曾任田州守备的张兰溪，乃凭栏吟作《登田州谯楼寄怀前守备兰溪张子（张，横槎人）》，诗曰：

已见乘槎上汉津，忽闻辟谷返柴荆。

岂违壮志忘西域，只抱遐心恋五城。

日月尚悬新领敕，龙蛇空绕旧屯营。

高楼岁晚愁相望，况复三吴苦用兵。

从傅汝舟此诗题目中的自注可知，张兰溪为横州（今南宁市横县）人氏。横槎，即横州的别称。北宋判西京留司御史台乐史撰《太平寰宇记》“卷一百六十六·岭南道十·横州宁浦郡”记载：“横州宁浦郡……唐武德四年，置简州……六年，改为南简州。贞观八年，改为横州，以横槎为名。”

既是就任守备这一武职，张兰溪当为横州驯象卫籍。查阅清横州知州谢钟龄主修《横州志书》“卷九·职官志·武职·明·驯象卫指挥”，记有“张启元，嘉靖中任”。嘉靖年间驯象卫指挥，姓张的仅此一人。《明实录·世宗肃皇帝实录》“卷四百四·嘉靖三十二年·十一月·丁未”记载：“提督两广军务、侍郎应槚奏：广西田州土官岑芝死，子太寿方四岁。伪孽莫苇冒岑姓，及土官岑施相煽构乱。乞命思恩守备张启元暂驻田州，镇之。报可。”

由此可知，张兰溪实即张启元，“兰溪”应为其字号。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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