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湖 湖中山

走进这片山水，心仿佛变成只轻盈的水燕，忘我地翱翔而去，翻舞在山水间。

我和大龙湖是有缘的。这是它第三次接纳我，亲近我了。头两次路途劳顿，身心疲乏，正是它用它山的美，水的秀，乡野的纯真，洗涤我的烦郁，让我为之神清气爽。

时间流失了太多的记忆。20年过去，大龙湖只给我留下“很美”这么一个总体的印象，其他细节却早已模糊不清。这一回，我兴致勃勃，想再次好好去观赏它、品味它。

船行至湖中，湖面上，一座座山扑面而来。细看，碧水青山，千姿百态，相映成趣；再前行，有山堵着，以为水尽，不想从那山脚绕过，迎面又露出一片浩瀚的湖水来。举目之中，馈赠我的还是不尽的黛山绿水。船又走，山转水移，咫尺天涯里，山中湖，湖中山，那不断变换如诗如画的景色，直看得我目不暇接，满怀欢喜，心生痴迷。

同游者有土生土长，熟悉大龙湖天文地理乡间民生的人。

因此我问水。他们相告，湖成于上世纪五十年代，至今六十年间，人世承载过多少悲欢离合，经过多少翻天覆地的大事，可是湖却平静依旧，自成世界。它长10多公里，水最深处30余米，怀拥几个山弄，有十几座山因此与水结缘，落籍湖里，成了水中美景，并有十来个独具特色的岛屿。于是，我知道了大龙湖它心灵的深沉与厚度，感受到了它宽广的胸怀、活跃的血脉，懂得了它自身的澄澈与洁净。

我又问山。他们说，大龙湖之秀，全因为山。湖中石山有的依肩并立，有的相向对望，和开阔的碧水浑然一体，构成了无数画廊。据说它是中国十大喀斯特溶岩湖之一。湖中石山岛共14座，大天然溶洞16个。不少溶洞之中，不少暗藏有天然潭和伏流。既有伏流，湖水少见流失，神奇得很。游人交口赞大龙湖可与越南的下龙湾相媲美。其实它们之间各有特色，不尽相同。下龙湾是海中山山中海，山与山相距疏远，而大龙湖是内陆湖，湖中山山中湖，山同山彼此相近，像街巷里闾门当户对，伯仲兄弟般一样亲密。

大龙湖中的山，可圈可点。鳄鱼山、企鹅山、笔架山、玉棒山、夫子山……我笑了。我笑人们但凡品山，承运不绝，积习成俗，常常依据山之形状，通过天马行空的想象、通感，习惯将山像这像那来追寻自己的审美诉求，以陶冶抚慰自己心灵。却很少有人开启山给我们睿智的另一方面，如石山少圆滑，多刚毅，它们有棱有角，一身铁骨胆气，昂首矗立于天地之间，仿佛一群威武不屈、不畏万难、勇于担当的强者。

“那边湖里有阳具山，阳具山面对的村子女人尽生男孩。”其中一人指着前方水面上的山对我说。他一脸的笑容，一脸的诡秘。

为此，我追问起来。

于是，他们又滔滔不绝：湖成前，知道要淹没不少田园屋舍，早提前将这些村屯的人移居山外安置了。但不几年，美不美故乡水吧，他们怀念先祖开拓的土地，又陆陆续续重回故里来了，他们依山傍湖，构起新的家园。

他们轻描淡写，我却认真展眼遥望。又是船走山移水转，只见远方丛山之中，不时露出一座又一座小小的村落来。白色的楼房重重叠叠，错落有致，像一组又一组浮雕，紧贴在山下的绿树丛中。但只见不尽的山不尽的水，而通往山外的路，和他们赖以生存的田园，却一点也看不到，这些常年飘着稻谷菽黍幽香的土地，不知深藏在那一个石头的世界中间。更让我心生敬畏的，是他们石山峰顶上那些先辈的坟茔，它写尽了山里人生存的艰辛。正因为如此，倒令我明白他们不安分守己的精神的可贵。他们不因为大山的窒息而沉落，他们渴望幸福而不断进取的希冀，深深感动了我。

由是我想起一个人来。

“石兰松吗？他可是全国最美的乡村教师呵，我们上林县的名人。”他们惊讶我知道这位生活在大龙湖畔的人。原来，大龙湖边大龙洞村刁望学校仅有一个教师，他便是石兰松。他1985年成为这个教学点的代课教师，直至转为正式编制的教师，已坚守此地近三十年。在这里，不论晴天抑或刮风下雨，他每天都用小木船将村里5个屯的10余个孩子接送到2公里外的学校上学，放学时又把他们一一送回家。船一天往返湖中4次，日复一日，周而复始，从不间断。这位月薪仅有250元的清贫代课教师，用责任与博爱激活了生命热情，渡过了一段漫长而曲折的艰难岁月。他前后撑坏了9条木船，而这些木船，又大都是砍自他家的香椿树请人制造，且造船费又多是由他自己支付。石兰松就这样用自己的心血，点燃自己生命之火，成功地照亮了自己不悔的人生选择，赢得了社会对他的爱戴与尊重。

船靠码头时，我问自己，自此以后，能不能永不忘记大龙湖的宽阔，和这里同山水相依为命的人。我想，能。

凌 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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