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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徐的月亮□张明芳

来源:右江日报 2019-04-20 01:18   https://www.yybnet.net/

吃完晚饭,我和阿徐坐在院子里闲聊。阿徐穿着、心态一如往昔。聊到尽兴,她指着刚升上来的月亮,兴奋地对我说:“今晚的月亮,真美!”

而我并不觉得。

大学毕业17年了,同学间的联系少了,感情也渐渐淡了,至今还联系的不过五六个。阿徐便是其中的一人。前日,阿徐在朋友圈里晒了几张二宝的呆萌照,大大的眼睛,浅浅的眉毛,像极了她的母亲。如此小人儿,怎么看都让人怜爱。许多同学都送上了绵绵的问候和祝福。

阿徐长相粗犷,也从不打扮,表里如一。大学时,我曾预言:阿徐将来为人妇,必定贤良淑德,是男人的福气。可将近40岁了,仍未嫁出。她也急,七姑八婆频频介绍相亲,她一单也没落下,有医生的、公务员的、做生意的、老师的,各行各业覆盖了大半。

起初,我还安慰她:“他们有眼无珠!”

后来,她看上的,人家却不愿意和她交往,渐渐地,媒婆也销声匿迹了。

我思前想后,语重心长地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该打扮打扮了。”她淡淡一笑,坚定“酒香不怕巷子深”的信念。

大约3年前,阿徐结婚了。男方是在网上认识的。他们聊了一段时日,蛮投缘。可拉回现实,男方放弃了。阿徐觉得男的不错,又主动联系。“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男的渐渐接受了她。

暮色渐渐覆盖了大半的天空,远处传来的车声不绝于耳。大宝坐在垫子上玩耍,二宝在阿徐怀里“依依哦哦”地叫着。阿徐那张熟悉的冬瓜脸上挤满了皱纹,白发侵占了头顶大片领域,背微驼,肚子依旧鼓鼓的,被一件起球的蓝色毛呢大衣裹着。

在我看来,她过的不怎么样。

我们一开始就聊大学同学,这是一个让人亲切、温和的话题。然后她慢慢地说到自己。我以为她要抱怨,哀叹命运的不公。

她说,晚上自己睡的时间少,经常要起来喂奶。奶奶不愿带孩子,总拿脏话骂人。老公经常加班,很少在家……

她的神情很平静,语调平缓,似乎是在诉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你不觉得累呀?”

她怔了一下,停下手中的活,看向我,笑出了声。

“我很好呀!”

“你看,之前去南宁检查身体,说我怀孕的几率很小,可没想到,老天眷顾,让我怀上了。婆婆虽然不好相处,可我上班,至少有她在家看着两个宝宝,帮广西省了保姆钱。阿黄一下班回来,不是洗尿布,就是拖地、煮饭,一刻也不闲。我们的私人房也出租了……我知足了,觉得自己过得蛮好的。”阿徐粲然一笑。

其实,她一直都这样的。读大学时,她家庭条件差,生活费少得可怜,可从未见她抱怨过,只是默默地省吃简用。工作了,乡下的哥哥经常辱骂母亲,她二话不说,把母亲接来城里住。她生病住院,没人照顾,面对我的唠叨,她总是笑呵呵的。

她常笑着对我说:“凡人,烦人,既然不可避免,何不平常心对待?”

无怪乎,我从未见阿徐烦闷、苦恼。

世事千般,人情百态。我喊不出李白的“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的豪迈,做不到周瑜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淡定,也悟不出苏轼“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洒脱。我总是抱怨命运的不公,在平凡的道路上踯躅前行。

我不快乐,所以,也看不到月亮的美。

阿徐知足常乐,顺其自然。当本心得到了满足,也守住了眼中的那轮美丽的明月。

回首往昔,我看到了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看到了李白“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看到了老庄“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我知道,一切奢望源于虚荣,再华美的皮囊也抵不过一颗快乐的心。

夜罩住了星空,铺洒了一地的寂静。大宝已回房睡觉了,二宝也在阿徐怀里甜甜地睡着了。阿徐斜躺在摇椅上,哼着童谣,望着天上,低低地叹道:“月儿,真美!”

流年辗转,苦短人生。我眼中的那轮明月,几时能澄澈无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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