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蒿湾的捕鱼人。(本文图片均为资料图片)登蒿湾北府庙内景。石卡西山村菩萨出游仪式。登蒿湾的轮渡。宋显仁
千里西江在贵港市覃塘区大岭乡江头村轻轻地拐了个小弯,这个小弯就是登蒿湾。农历十月廿二,就是登蒿湾畔人家的菩萨节。
在菩萨节前,即农历十月十八、十九、二十这三天内,登蒿湾畔人家都会放下所有的农活,专心地打扫好村里的卫生,同时开始给村庙里的菩萨上香、上灯,这几天内村民们只吃斋饭。而村里最隆重的仪式就是请菩萨出游,也就是在一帮道公的唱道声和喧天的锣鼓声中,村庙里的菩萨塑像在雨伞的遮阴下,由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抬上彩车。之后,在舞动着的长龙和狮子的引领下,在全村人的伴随下,在阵阵的锣鼓和鞭炮声中,彩车开始在村里巡游,村人称之为“流驾”。这架势,应该说比过年都要热闹!近几年,这热热闹闹的“流驾”也会“流”到周边的村子里去——那当然是邻村预约请去的,祈求菩萨大驾光临,祈盼村里风调雨顺、人寿年丰。
一般是到了农历十月二十夜,“流驾”才结束,菩萨的大驾又回到了村庙里。而这时候,在外工作和外出务工的,还有外嫁的女儿,也陆陆续续回到村里。十月廿一、廿二,家家户户开始杀鸡杀鸭,准备丰富的食物招待来自四面八方的亲朋好友。江头村近两百户人家,本是一个近千人的小村,忽地汇集了数以万计的人来吃饭,其热闹程度可想而知。近几年,过菩萨节还波及周边许多村屯,已成为当地奇特的风俗文化现象。
那么,登蒿湾的菩萨节从何而来呢?有人说,这和港南区新塘镇山边、山肚村人过农历十月廿二差不多。那是发生在咸丰六年(1856年)的血雨腥风的故事。据民国《贵县志》载:“咸丰六年丙辰冬十月廿二日,黄全义勾结梁培友、李七等股匪合攻山边、山肚二村,绅民死守,力竭村破,男女老幼及外来避乱者六千余人同时殉难,血膏原野,尸骸暴露,贼退后乡人捡以合葬,春秋致祭……”清光绪《贵县志》也有详细记载:“……通计二村殉难者约六千余人,逃脱幸免者仅数十人耳,忠义之气上薄云霄。”后来,每年农历十月廿二,就成了山边、山肚两个村独有的纪念日。在时间节点上,这和登蒿湾的菩萨节恰好相同,难怪让人觉得是不是登蒿湾人也在过“打架节”?
也有人说,登蒿湾的菩萨节是受到相邻的石卡镇西山村影响而产生的,因为西山村农历十月廿二日这天也杀鸡宰鸭,也舞龙舞狮,也有人称为是过“菩萨节”。笔者在志书中发现,西山村历史上涉及全村老幼生死存亡的事件也与黄全义有关。咸丰六年(1856年)十二月初一,黄全义曾率数万人环攻西山村,西山村人在团绅杨步贤等人的指挥下进行了顽强的防守和抵抗,“旦夕守御,目不交睫,如是者四日,外绝援军,内无变志”,村陷时,“步贤犹率子侄巷战半日,力竭乃遇害,同时殉难者数千人。惨哉。”(见清光绪《贵县志》《西山村陷贼始末》)西山村和山边、山肚两个村一样,遭受的几乎是灭顶之灾,后人在特定日子里敲锣打鼓进行祭祀,在纪念先人的同时,祈求菩萨保佑,保佑国泰民安、家庭幸福,无可厚非也。
那么,江头村人过菩萨节,是不是因为他们也遭受过灭顶之灾呢?为避免以讹传讹,笔者专门就此事到登蒿湾畔进行实地考证,发现这菩萨节竟来自大名鼎鼎的神话故事人物哪吒!
现年65岁的江头村委原主任李志刚等人介绍,也不知道是哪年,只记得是农历十月廿二那天,他们的祖先看到登蒿湾边浮着一个像是哪吒一样的偶像,于是用竹竿把它往江心里推,以便它随流水漂走。但是当天推出去了,第二天却仍见到它在江湾边浮着,这样连续推了六七天,它始终没走。“它一定是和这儿有缘,和江头村有缘,与其推来推去,不如全村各家各户凑点钱,在江边建个小庙供着它。况且哪吒本来就姓李,是托塔天王李靖的儿子,和我们村同姓,而哪吒三头六臂、神通广大,让哪吒来保佑大家平安、幸福,岂不是好事吗?”有人这样提议。于是,江头村的长者们商量了一下,都赞同了这个想法。没多久,就有了登蒿湾哪吒庙。
历史上,登蒿湾是广州、梧州及贵县(今贵港市)的船只过横县、上南宁的必经之路。以前,陆路交通不方便,所以在广州和南宁之间来往乘坐轮船最方便,而货船路过登蒿湾时常在此停靠。船家会上岸向村民们购买些大米、活鸡活鸭等生活用品。哪吒庙建成后,疍家人经过登蒿湾时,除了在这儿补给和歇一歇外,还顺便拜拜哪吒。他们知道,哪吒脚踏风火轮可以乘风破浪,手提火尖枪凌厉异常,还有乾坤圈、混天绫和金砖等宝物。拜了哪吒,求得行船一帆风顺,拉船脚板有劲,生意顺风顺水,水怪水妖又不能兴风作浪,何乐而不为?
看到船老大及一帮手下那么虔诚地朝拜本村的哪吒庙,村里顽皮的孩子想出一个鬼点子来捉弄船家。孩子们找来石片垫在哪吒像底座的一侧,这样船家拜的是一个略有倾斜的神像,而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出人意料的是,船再开动时,会往一边稍为倾斜,有时候还要费很大劲才能把船拉过登蒿湾。孩子们试了好几次,发现船只与哪吒像有关后,把一侧的石片垫得更厚一些,于是那船就像是要侧翻的样子,吓得船上的人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把船的重心调整过来,小心翼翼才过了登蒿湾。
看到这种情况,孩子们在岸边大笑。这引起了大人们的奇怪,总觉得其中有些什么名堂,于是认真地逼问了一番。知道缘由后,大人们吓了一跳,想不到这庙会“显灵”,也想不到调皮的孩子竟然跟神话中的哪吒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要是过登蒿湾的船沉了下去,或者翻了个底朝天,如何是好?于是,大人们教训自家的孩子,千万不要再这样做了。可是,有个别调皮捣蛋鬼仍我行我素,有时偷偷弄仄了神像,却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帮船家拉船缆,船未出登蒿湾就哈哈大笑起来。这当然又引来了大人们的担忧受怕和严厉的责骂,甚至是一顿鞭打。这还引起了当时村里长者们的不安,他们想,要是有哪个孩子真闯祸了,被对方找上门来问罪,这时候忽地已懂事起来的孩子却像哪吒一样,说“一人行事一人当”,为了不连累父母和村里,他就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并当场自戕,如何是好?哪吒的孝道可以感动龙王,但村里的孩子未必就能感动船家,而且哪吒还有太乙真人借莲花和鲜藕作为身躯,使他还魂再世。可那传说和现实毕竟相差十万八千里,现实中到何处找太乙真人?更何况孩子聪明好动乃天性,何错之有?于是想来想去,他们就决定把哪吒庙从江边搬回村子中央,这已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事。这样,哪吒庙搬迁后,经过的船家最多在江边歇一下,而不必入村来朝拜。村人们也尝试垫歪神像,但由于神像不在水边,看不到大江,所以也就没有使经过的船只歪斜。这故事听起来真是让人暗暗称奇。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外面的世界变得精彩起来,村子里的年轻人都陆续到外面去“捞世界”了,村子日渐沉静下来,尤其是长满修竹茂林的江边就显得更加幽静。有时候,有些胆小的村妇到江边放牛也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于是,有人就想到把哪吒庙搬回江边去,这想法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
贵港市广播电视网管理站原站长李立峰当兵前一直生活在江头村,他走出家门口透过茂盛的竹林,就可以看到滔滔的郁江。他说,哪吒庙搬回江边去也好,让神通广大的哪吒除了保佑全村人平安顺利外,也可以壮壮胆气。“现在村里外出的人太多了,似乎只有过年,过这菩萨节,登蒿湾才有人气。”李立峰说。
那天,在登蒿湾,望着滚滚东去的郁江,我们把枯木叶投入水中,验证了靠岸的江水有回流现象,这对自小在江边长大的我们来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大江发大洪水时,漂流后停靠于江岸的常有从上游冲下来的木头和家具什物,我们也不觉得奇怪,估计那哪吒一样的菩萨就是这样停靠在登蒿湾的。
我想,这大江的每一段,每过一个村庄或城市,都会产生许许多多的故事吧,这些故事有些已随江水流走了,人们不会记得;有些即使流走了,也流不出人们的记忆;而有些,人们会记得,却不愿再提起;也会有一些经过沉淀、融合或演化,最终成了风俗,成了文化,成了乡愁,比如登蒿湾畔的菩萨节,它会是登蒿湾畔人家记得住的乡愁。而山边、山肚村过农历十月廿二,也会是他们记得住的乡愁吧。
新闻推荐
杨芸郁江悠悠,自西向东,一路欢歌。年,横县经济社会发展“稳”字当头,在创新进取中酝酿蝶变。横县茉莉花和茉莉花茶双双入选中国品牌价值榜,品牌价值合计亿余元;全县设立电子商务服务网点多个,入围“全国...
横县新闻,有家乡新鲜事,还有那些熟悉的乡土气息。故乡眼中的骄子,也是恋家的人。当我们为生活不得不离开横县而漂泊他乡,最美不过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