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万里　留诗邕城

本报记者 木容

边树含绿 江梅放花

“后至元”元年（1335年）十二月末，傅若金一行完成使命，自安南大罗城踏返归程。而今人杨匡和的硕士研究生学位论文（吴晓红担任导师）《<傅与砺诗集>校注》“附录·年谱简编”称，傅若金返程在“（后）至元二年正月”，不确。因为傅若金在“后至元”二年元月初一日（也就是现在说的春节）作有《崇仁峡元日思亲》一诗，而崇仁峡位于今桂林市荔浦县修仁镇西北，则傅若金自安南启程起码在此之前数日。《<傅与砺诗集>校注》之误，必是作者不谙广西地理，搞不清崇仁峡（作者在论文中不敢注释此地名）是何地又懒得查找，急急忙忙为傅若金返京路线和日程乱下定论所致。

傅若金一行至龙州万户府（治所在今崇左市龙州县），稍事休憩。龙州的建置沿革，《元史》缺载。实际上，龙州在元代为土流杂治之地，隶属于太平路军民总管府。《续文献通考》“卷二百二十九·舆地考·广西·左右两江溪洞·左江·太平路军民总管府·龙州”记载：“龙州，宋置，属太平寨。元属太平路，大德中升为万户府。”其时，龙州设官如何？晚清廪膳生叶茂茎等编纂《（民国）龙州县志》“卷十·职官志”称：“龙州职官，宋以前无可考。皇祐间，赵鼎以功世袭龙州知州。”其后所附《龙州土官世系》，从北宋皇祐二年至明洪武二年，三百年间竟然只有五世土官，必误。

不过，《龙州土官世系》称“清任，清臣弟，袭万户府”则可信，赵清任即傅若金一行至龙州时，在任的世袭土官、龙州万户。此外，龙州万户的下属，无论是职名还是任职者，《（民国）龙州县志》完全阙如。

在招待使团过程中，与傅若金结下友谊的是龙州万户府的属吏萧韶。傅若金一口气写下两首五言律诗赠予远离家乡前来镇守南疆的萧韶，多有嘉勉、劝慰之意。这两首诗即《答别龙州萧从事韶》之一、之二（见于明广西提刑按察使司副使曹学佺辑录《石仓历代诗选》“卷二百五十一·元诗二十一·傅与砺”，《御选宋金元明四朝诗》和《元诗选》仅收之二），诗曰：

（之一）

北极丝纶下，南陲政化通。

灵槎浮度斗，瘴草偃随风。

殊俗难为别，清谈喜屡同。

驰驱不可住，心切大明宫。

（之二）

使节明金虎，腰弓偃画蛇。

蛮夷趋号令，原隰见光华。

边树犹含绿，江梅久放花。

忆君依幕府，何日定还家。

从事，为路、府、州的属吏之代称。《元史》“卷九十一·志第四十一上·百官七·诸路万户府”记载：“万户……副万户……其官皆世袭，有功则升之。每府设经历一员，从七品；知事一员，从八品；提控案牍一员。”从事可能是经历，也可能是知事，或者提控案牍。萧韶确切的职位，已不可考。但从“何日定还家”一句，便可断定萧韶必为朝廷派到土司统治地区来“掺沙子”的流官。

当傅若金一行第二次来到南宁路宣化县时，忽然收到官方通知：使团原定的由广西回京路线（陆路），已被“盗贼”阻断，必须改走水路——由郁水（今邕江）北上梧州路（治所在今梧州市），再往静江路。想来静江路地面宁静，届时再改走陆路，前往湖广等处行中书省治所武昌路江夏县不迟。

宾州被围 湖广震动

听说无法再按出使时的原路返京，使团成员自是惊疑不定，赶紧向有关人员打听细节。由广西回京路线（陆路）在何处受阻？原来奋起反抗元政府暴政的广西少数民族农民起义军，已连连击破官军围剿，甚至已反戈一击，将宾州路总管府所驻岭方县（治所在今广西南宁市宾阳县宾州镇）的县城围得铁桶似的！

有元一代，广西之地的少数民族农民起义此起彼伏，不可尽数。此次包围岭方县的少数民族农民起义军，实为元统元年爆发的梁四、潘寿、龙表一等领导的瑶民联合韦明等领导的壮民抗元战争的余波。长年以来，起义军以深山野林为蔽障，坚持与元政府抗衡，在官军的残酷镇压下顽强斗争，“盗开府库，剽掠元宝”，令统治阶级心惊胆战。早在元统二年(1334年)九月，少数民族农民起义军就曾攻陷贺州临贺县，吓得元顺帝急令河南、江浙、江西、湖广诸军及八番义从军，汇成一大军团，交由广西宣慰使、都元帅章伯颜统帅，合力“剿贼”。

章伯颜，济宁人，熟知军务，曾任万户，迁广西宣慰使、都元帅。元统元年(1333年)，加封镇国上将军。后因在广西“剿贼”有功，升湖广等处行中书省左丞。章伯颜致仕后，隐居抚州，但在至正十一年(1352年)应江西等处行省平章政事道童之邀，再度出山，署江西等处行省左丞事，专任调遣军旅。章伯颜一边大叫：“此正我报国之秋也！”一边积极镇压邹元帅领导的蕲黄农民起义军，虽是垂死挣扎的元政府统治阶级中的死硬派，但也颇有廉颇之风。清湖南督粮道谢煌总纂《（光绪）抚州府志》“卷六十九·之三·人物志·寓贤·元·章伯颜”记载：“章伯颜，以左丞致仕，居临川。平章政事道童讨贼江西，请署行省左丞。伯颜……设御敌之计，乘间出，奋击贼，捣其营，走之。伯颜之功为多。未几，以疾卒。”

“后至元”元年七月，湖广等处行中书省参政兼都元帅朵儿只颜领援军与章伯颜部会合，攻破灵川县蓝田、米落等处的起义军大营，斩首三百级。起义军领导人中的潘光叔、陆秀琳等率部九百多人投降，颇得章伯颜礼遇。不料，“剿贼”反而越剿越多，事情越闹越大。“后至元”元年八月，少数民族农民起义军又突袭贺州富川县，一击得手，占据县城。由此，革命队伍不断壮大，声势一时无两。广西两江道宣慰使司只能再向朝廷告急。《元史》“卷三十八·本纪第三十八·顺帝一·至元元年”记载：“八月辛亥朔，荧惑犯氐宿……是月，广西徭反，命湖广行省右丞完者讨之。”完者，又作完泽，虽领皇命自武昌路率军来战，无奈病体难支，只能在十月将军事指挥权全委章伯颜。挨不到年底，完者便已一命呜呼。

记载令傅若金一行受阻的宾州之役的，为虞集撰《广西都元帅章公平猺记》（见于《虞文靖公道园全集》“卷三十一·归田稿八·记”）一文，记为：“至元元年……十一月，以诏书按兵而招之，得义宁、荔浦县咸水等二十余处。酋潘三十一等，金紫等二十一源酋俸传四，藤之岑溪县酋沈明等，浔贺等处酋李百七，皆诣公降。计其地，凡一百七十八处，户八百八十一，大小男女凡二千四百余口。公引大兵屯柳州。谍报：贼攻宾州。公引兵出象州，抵来宾县。”看来章伯颜尽管拼命示好、招降，但绝大多数少数民族起义军还是不买账，令章伯颜脸面无光。

实际上，章伯颜一直用兵谨慎，尽量避免和起义军正面交锋，所以尽管宾州路治所被围，章伯颜也只敢在来宾县远远看着，没敢轻易出兵解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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