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河流

□ 清河（营山）

二十二年前， 我在营山县三兴小学教书，学校的下面，便是一条河。今年撤乡并镇，“三兴” 这个词已经成了历史， 但那条河，却一直流在我的记忆深处。

三兴是一个半岛， 弯弯的小河把整个场镇绕了一个圈，只留下东边一个口。居民们的房子大都临河而建， 虽没有沈从文笔下湘西吊脚楼那样的诗意， 但也别有一番韵味。若遇上涨水，坐在自家阳台上向河里撒网、钓鱼，也不足为怪。

倘若是清晨， 静静的河面升腾着朦胧的雾气，翠鸟箭一样地低低掠过。岸边的麻柳低垂着叶儿，露珠滴落水面的轻响，犹如微风拂过琴弦一样安静。 群山在晨雾里穿行，朝阳从暗紫的云层里漏出一绺霞光，斜斜地映在河面上。挑着水桶的居民，早行赶集的菜贩，荷锄的老农，上学的孩子，来往于河的两岸，这样的景象，意味着小镇的一天又开始了。如果在初夏的傍晚，你一个人静静地来到河边， 夕阳的碎片在河面上闪着万道金光，白鹭的红嘴温情地低吻河面，渔人驾着只能乘一人的小木船， 长篙划破粼粼的波光，向河的上游或下游箭一样地穿行，虫声、蛙声，伴着流水的呢喃，远山苍翠，暮色四合，倦鸟晚归，古老的小镇安静得像入睡的少女……

河上有两座石桥，相距不过百米，一座通车，一座行人，样式各异，高低生姿。站在行人的平铺石板桥上远望上游的石拱桥，但见大小四五个桥拱，满月一样倒映波心，桥墩上洪水留下的痕迹也历历在目。相对而言，小桥似乎更逗人喜欢。它所修建的位置，便是这条河的古渡头，“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的景色，可以在这里寻到踪影。小桥是我看着修建起来的，冲垮了又建，历时三年。如今，它在洪水的无数次洗礼中，应该更加坚强与古朴了吧。小桥很低，石砌的桥墩，不起眼地没入水中，桥面宽不过2米，长不过50米，距水面高不过1米。我曾站在桥上，用细线拴了小竹篮丢在水草里钓虾，也曾折下一只只纸船，许下心愿，看它们随水漂流。如果碰上下雨，河水便会漫过小桥，人们淌着流水走过，一边顺手捞起阻在桥面的水草，“小桥流水”的景致，到了这里怕是最名副其实的了。小桥靠左，是一大片洁白的沙滩， 河道至此划出一个近三百六十度的圈，逶逦向下游去了。

以上所描述的这些平凡景象， 仿佛没有什么可道的，又仿佛有说不完的美好。小到一丛翠竹、一只水鸟、甚至一捧闪烁的细沙，它们都将伴着亘古不变的流水与落日， 沉入小镇最深沉与最真实的记忆里。

二十二年前，当我初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小河默默地接纳了这个不谙世事的弱冠少年，我在她的宁静与温情里悄无声息地成长，也像她一样的宁静、温情，简单充满爱。十四年前，当我离开她的时候，我真的没来得及向她挥一挥手， 然而那条小河，她那明净的河水，终将在我葱郁的青春记忆里永不干涸地流淌，一直伴我走向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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