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故乡，路长情更长

◎魏胜

清明时节多雨， 诗人触景生情， 那一联“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诗句，勾起了无数人的愁绪。今年清明节，南充却是阳光明媚， 我回老家营山县孔雀乡虎坪村扫墓祭祖，踏青赏景，看到山村的巨大变迁，心里涌起的是无限感慨。

虎坪村曾经是营山较为边远、 偏僻落后的乡村，离周边的场镇都有七八公里的路程，距县城更远，有八九十公里。一条名叫“雷打石”的小河，呈弧形从村前绕过。老屋的正对面是仪陇的方斗寨山， 背后方是营山三元乡的轿子顶山，侧边是虎儿坪山。这个山环水绕的小山村，是我走向外部世界的起点，也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

最难忘的， 是老家的路。 在漫长的岁月里，虎坪村的路，都是人们走出来的小路，用锄头挖出来的土路。从孔雀场到营山县城，过去也只有一条碎石公路。乡镇与乡镇之间，多数也只有小路相连。田与田、地与地、户与户，相连的也是田埂小路。老乡们到乡镇赶集，孩子们上学读书，或卖农产品，或出乡关走南闯北，主要靠两只脚丈量大地。用肩挑、用背篓背、 用锄头挖， 用牛和犁头耕田。“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灰。”这是老百姓日常生活的真实写照。难忘的是走亲戚，虽然看得见对方的房子，但爬坡上坎、翻山越岭，都要走很长一段时间。老家流传着一句顺口溜：“看到屋，走起哭。”这是最形象的比喻。记得有一次，我从老家虎儿坪到双河中学读高中， 背了三十多斤粮食作为一周的口粮， 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 到学校时背上已经磨出了血泡。 出门难，行路难，路把我们带向远方，路上也是我们艰辛跋涉的脚印。

我们在山路上跋涉，一年又一年，一辈又一辈。吃不饱，穿不暖，那时是每家每户的普遍现象。记得1977年春节，我家9口人，大年三十家里没有米，也没有面粉，只有5斤麻豌豆磨成的面， 母亲做成面团后我们就当团年饭。年后，我与其他长辈、兄弟一道，肩扛一根松树木头， 步行几十公里到大庙乡木材市场卖钱，来勉强维持家中的生计。当时饮水也很困难， 十多户人家共同在低矮的水田旁挖了一口水井，生活用水全靠这口井。田里有水，井里才有水。每逢下雨天，田里的水浑浊，井水便成了“黄水”。记得有一年暑假，我从南充上大学回到老家，正值天旱，井水干涸，只好到山脚下的雷打石河去挑水。上下很大一面山坡，挑了一担水回家，用了足足40分钟，解决了当天晚上生活用水。遇上这样的情况，一家人洗脸只能用一盆水。

一条路，连接着过去，也连接着未来。农村改革，特别是“大包干”以后，吃不饱、穿不暖的状况逐步得到改善， 但是进出虎坪村的路依然艰难。盼望路越来越宽，盼望山路变成公路延伸到远方，这是父老乡亲的期盼，也是我们这些游子的渴望。

今年清明祭祖，从南充出发，开着自己的小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行走在县道水泥公路上，穿行在乡村公路上， 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把小车开到老屋的院坝边，停在了家门口。记得读大学和参加工作后很长一段时间，从南充回老家，要用两天时间， 在营山县城的亲戚家里还要住一晚上，第二天才能到家。这次回老家，看到村与村之间、 乡镇与乡镇之间， 都修好了水泥公路。即使公路不能通到家门口的，政府也修通了人行水泥道，老百姓出门不再愁，行路难的状况得到根本改变。吃穿不愁、生活富裕，老乡们逐步过上了好日子。原先生活贫穷的几个侄儿也出乡关，闯天下，到广东、浙江等地打工，建立自己的企业，当上了董事长或总经理。老屋旁的一个贫困户，在扶贫攻坚中，当地政府帮助他修建了青砖瓦房，安上了塑钢窗和不锈钢防护栏，白墙碧瓦掩映在树林里， 院子里传来的是欢声笑语。如今每户人家开通了宽带，修建了蓄水池，用上了自来水，安装了热水器。有的还修建了楼房，用热水洗澡也不是奢望，如今的老百姓过上了和城市人一样的生活。巴适、祥和的农村生活，已经成为老家农民的鲜明写照。

清晨，我站在老屋的院坝边眺望，远处一轮红日正在升起，青松翠柏枝壮叶茂，茂密的植物和农作物相互簇拥，油菜花和豌豆花、野花竞相开放。水泥公路、 人行水泥路和白墙青瓦的房屋交相辉映。山峰和山腰薄雾缭绕，好一幅山村水墨画卷，好一派田园风光。清明节给先人们扫墓，我们在墓地前给先辈讲述着村里的巨大变化———讲那些山间蜿蜒的公路，以及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楼房，我们讲着一件又一件开心的事情，生怕哪一件讲落了，生怕先人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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