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组诗）

◎陈少华

老支书

儿子进城了，他却不离开村庄

他相信深山里能飞来金凤凰

庄稼，离不开泥土

山花，离不开泥土

害怕穷，还得一步一步踩响泥土

先修路吧，锄头，铁锹，钢钎……

能用上的都用上，最不缺的就是信心

再硬的石头也能柔软

再陡的山崖也会低头

从羊肠小路到三四米宽的村道

鞋烂了，手起茧了，胡子长了……

山花开了，道路通了

四个轮儿的车子，“突突”来到村庄

他是最后一位上车的人

他说，一个“穷”字，先摘须，后拔根

一阵鞭炮之后，外面的姑娘进了村

小伙子笑了，他也笑了，村民们都笑了

那座新房

山腰处，残疾的丈夫，残疾的儿子

而房子，是丈夫没生病之前和自己修的

漏风，漏雨，也漏阳光

他们听风，听雨，沐阳光

妻子，母亲，爱，没有恨

村干部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两个男人一个女人的家庭

这是他必须完成的第一份任务

他说，你们下山吧，山上缺水

山下的路子宽，水泥的

你们还可以常常乘车进城

沙，石子，水泥，钢筋来了

村干部带领工程队来了

她从山上往下看，一车又一车

多想烧一壶开水，送一条毛巾

给他们解解渴，擦擦汗

因两个男人，她不能走得太远

一座新房，拔地而起

城市里的窗，城市里的门

偌大的房间，洁净的地板

她背着儿子，村干部背着她的丈夫

告别老房，下了山

他们，都闻到了山下菜花的香

黑山羊爬上云朵

一个村庄，四面八方

他与山羊一样颜色，太多的黑

爬上了山坡，爬上了云朵

从贫穷堆里爬了出来

以一株野草的力量，展露春风浩荡

先前只有他一个大学生，后来

扎羊角小辫的她也来了

她在教室的黑板上

画了好多只黑山羊

她想抱住山村所有的孩子

让他们在羊群中间，晕红调皮的脸

日子就在“咩咩”的叫声中展开

羊老倌，羊崽儿，羊角村……

他在羊圈边

用夜的黑裹住所有的灯火

爱他的女人，也爱他的羊群

──深山里的孩子，一个也不能少（作者系营山县济川镇人，在深圳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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