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腊八节,乡村的石磨就转了起来,家家户户都在为准备年货忙碌。
我的老家在营山县乡下, 那里是嘉陵江细枝末节的一条支流, 一个个村落横卧在纵横交错的山谷里。腊月里人们见了面,乡亲们总是要问:“过年货准备好了嘛?”接下来的回答多半是这样的:“明天再磨一升豆子,就不推磨了。”推磨,准备年货,乡亲们把这两者紧紧扯在了一起。
遇到细娃儿偷懒不想做事, 大人们就大声武气喊:“又在耍!快点来烧火,做豆腐了。 我给你说, 晓不晓得? 三十天的磨子———没得推头了!”这里的三十天,是指大年三十。意思是说,到了大年三十,年货都备齐了,不用推磨了。也有提醒人们抓紧做事, 时间逼拢了的意思。 在大人的吼声里,细娃儿就把柴火送进灶膛,把一锅豆腐乳煮得咕噜咕噜叫。
我的母亲是个勤快人, 准备年货的事总是提早安排。在腊月的山风里,她调配着我们四个兄弟姐妹, 在自家的磨坊里忙进忙出。 头一件事是磨豆腐, 豆子是自家种的,用不着花钱到集市上去买,每年磨的豆子都有好几升。 烘得半干的豆腐留着过年吃, 熏干了的豆腐干一直要吃到春天二三月间,父亲做活路累了喜欢喝酒,那是下酒的好菜。磨好了豆腐,还要磨魔芋,磨汤圆粉,磨碱水馍馍,磨做甜糕的糯米粉。走在腊月的村子里, 到处都是磨子转起来的响声,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冒着炊烟,空气里弥漫着过年的气息。
推磨是力气活,也是个技术活。一副石磨摆放在磨坊里或院坝里的核桃树下,一架丁字形的磨挞勾一端连接着磨子, 一端拴在从房梁上或树杈上垂下来的绳子上。我和哥哥姐姐分成两组, 身体前倾、 蹬着脚,轮番推动着磨子,母亲负责给磨眼里喂食材、加水。看着糯米从磨眼里喂进去,紧接着从两扇石磨之间流淌出乳白色的糯米浆,心里就有了一种幸福的滋味。糯米的黏性重,磨子也变得异常沉重,母亲看我们累得气喘吁吁的样子, 就往磨眼里多加一些水,磨子很快又转得欢快了。
“上石岩, 下石岩, 白胡子老汉钻出来。”我们一边推磨一边唱着歌谣,磨坊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母亲看着我们高兴的样子,就奖赏我们说:“豆腐熏好了,魔芋的碱也漂得差不多了, 今天中午你们想吃啥?” 我们几乎异口同声回答:“都要吃,都要吃,马上就过年了嘛!”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有石磨,大多数的食材都可以在自家的磨坊里加工解决。但是打米、磨麦面或加工挂面,就要到村子里的水磨坊去。水磨坊在大河边,是父亲和乡亲们修筑拦河坝建起来的一个大磨坊, 恰好处在营山县和仪陇县的交界地带, 附近好多村子里的乡亲都挑着担子、背着粮食来加工。水磨坊靠水冲击转轴带动机器,用不着人力,打米磨面也就省事得多。到了腊月间,山路上随处可见“打过年米” 和办年货的村民向水磨坊汇集,就像赶集一样热闹。 人多了要排队等候,那是最难捱的时刻,女人们围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摆龙门阵或做过年的新鞋,男人们蹲在一起抽烟。 我和哥哥那时年纪还小,和大人凑不到一块儿,我们就跑到河滩上去,看一个年轻力壮的渔夫在河面上撑着船撒网打鱼。
腊月的乡村就是这样充满了快活,用不着等到大年三十, 磨推好了, 年货办齐了,房前屋后也打扫干净了,就天天眼巴巴地等着过年了。◎冷山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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