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炯森(仪陇)
最美家乡水,最亲故乡人。我一直以为,蕴藏最浓乡情的,还是祖祖辈辈留下的那口老井,一句“吃同一口井的井水长大的”,曾经甜蜜了多少相逢游子的心。
水是生命之源,祖辈选择住地,首先考虑的就是有没有吃的水,修房造屋,都要选择离井最近的地方,那年月,全靠双肩担水吃,的确是一件费力的事。
那时农家年轻人相亲, 婚姻是农家人的头等大事。 女方的父母先是问来做媒的人:“男方家吃水的地方远不远?”意思再明白不过, 害怕闺女嫁过去挑水路程远,受了累。因此,媒人去女方家说亲,一开口就是:“他们家柴方水便,吃捡水,直接从山上往下放;退一万步说,捡水没了,那口老井又不远,咂口烟的功夫,就挑一挑水回来了。”女方的父母心就放宽了。
媒人说的捡水, 其实要住在山下的人才能享受,山高水高,很多山上都有山泉水,虽然天旱时节大多断流,但大多数时间,还是可以保证生活用水的。
我小时候,跟父母到镇上赶集,在半山腰就会看到很多用来捡水的器具,有的用竹槽,把一根竹子剖成两半,剔除竹节,一根一根接起来,从山泉出水口一直接到家里的水缸;家境好一点的人家,就用指头粗的塑料管,红的、黑的、绿的、白的,从山间一路蔓延到各家各户的水缸,自豪成一组方便的符号, 傲视挑水吃的人家。
如果媒人说的不是吃捡水的人家, 女方的父母就要问来做媒的人:“小伙子还是个好劳力吧?吃的水还是能挑回来吧?” 媒人往往就会拍了双手,哈哈大笑:“看你们说的,连吃的水都挑不回来,有啥出息?我会给你们介绍那种没用的? 莫不把咱姑娘辱没了!”
看看,问来问去,绕不开吃的水。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长年累月,同饮一口井,据说很多人有些地方都会变得极其相似, 最明显的就是口音,说话的腔调、语气,有的甚至性情、性格,也会跟着改变了。
我的老家在半山腰, 因此没有捡水的方便。从我记事时起,就一直挑水吃,10来户人家, 几十口人的生活饮水都靠了这井,真的就不明白,那么一个小小的井口, 怎么就有挑不完的井水。后来得知,老井就有这古怪,挑走两桶,就会补充两桶,旱不干,涝不溢,不多不少,齐口刚好。我对一早一晚挑水的人们特别好奇, 看他们甩开膀子,轻便地挑了一挑水来去,觉得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就央求父亲,我也要去挑水。
我刚学挑水那阵, 应该是上初一了。父亲给我讲了一个趣事,我到现在还记得:说是有个急性子,挑水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人气急,爬起来,抡圆了扁担,直接一下一下向桶砸去,一边砸一边吼:“叫你让老子摔跤!叫你让老子摔跤!”父亲说:“性急吃不得热豆腐, 先挑半桶, 慢慢练, 再一点点加。”我用了父亲说的方法,半月过去,就能挑起满满一挑水了。
那时,每个星期日下午,我都会竭力用家里那挑木桶,到老井里挑水,直到石水缸装得满满一缸, 还要再去挑一挑放在旁边,才离开家去学校。
我到现在还记得, 我家那口石水缸正好装6挑水, 有时怕挑水湿了鞋子,我会赤了双脚,觉得更加轻快,刚开始几挑水,还能勉强挑完,越到后来,就越发吃力了,我那时挑东西,还没学会换肩轮流挑,不会用右肩,只能一直用左肩,挑第7挑水时,左肩就明显地疼痛起来,汗水直冒,不得不歇一会,咬咬牙,更加小心地用左肩扛上那挑水, 腿就不听使唤地打颤了,好容易挑到石水缸旁边放下,那桶水由于晃荡厉害,差不多只剩下半挑了,全身却像散了架一样, 但我从没让父母知道。他们从没让我挑一挑水,我完全是自愿的,仿佛只有那样,似乎才对得起在家辛勤劳作供我上学的父母。后来,木桶换成了镔铁桶,到底轻了不少。在我的影响下, 周围和我同龄的孩子, 也学我那样,周末帮父母挑水。
这事,也成了邻居夸我孝顺的明证。直到现在,我有时回老家,健在的老人遇到我还会提起这事:“我那时就说嘛,那么懂事,又没要大人教,就晓得帮大人做事,肯定有出息哟!”
现在想来,儿时在老家村上上小学,和小伙伴们同饮一口井———平安井;少年时在家乡上初中, 和初中同学同饮一条河———龙桥河; 青年时在老家镇上上高中, 和高中同学同饮一条湖———太子湖;后来到仪陇县工作,和同事同饮一条江———嘉陵江;如今又回到马鞍镇上班,又和马鞍镇的人民同饮一条湖———太子湖了。
如今渐至中年, 遥想以后退休的日月,又会回到老家村上。村上那口平安井早就被人封了井口, 再也不能和儿时的小伙伴们同饮一口井了。
有一回,我回到老家,落山的夕阳把山村打扮得很是妩媚, 回忆猛烈地撞击着我的心,突然就想再去老井挑一挑水,重温昔日的情景了。 好不容易找出那挑镔铁水桶,早已朽烂不堪,于是挑了空桶来到老井边,哪里还有老井的影子呢?
一女牵牛桥上过,夕阳西下井口落。心头蓦然涌出这样一句,儿时的山村,儿时的黄昏, 再也不会闪现老井旁挑水的身影,浸润浓浓乡情的老井,突然就这样消失得义无反顾了, 只能在回味中才能品咂。现在,同饮一口井,早已缥缈得如一个梦了,仔细想来,原来那只是一种断肠的寂寞,一种无尽的折磨,一段难言的困惑,一段亘古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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