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垫与慈母情

吴显果（仪陇）

去年我从北京出差回成都，下榻在县里的驻蓉办。临睡前把换下的鞋垫洗了，第二天离开时忘了收。等到记起时，车已行驶在成南高速路上了。我急忙拔通总台电话，千叮咛万嘱咐地要值班员将鞋垫给我收藏好，等我二次出差去拿。

未及月余，我又出差成都。值班员一边递上鞋垫，一边笑道：“一双旧鞋垫，你还当个宝？”我没责怪她。因为她不知道，这鞋垫是我母亲做的，在我的心中，它就是个宝。

母亲去世10年了。但鞋垫一直陪伴着我，慈母一样温暖着我前行的脚。

母亲给我的第一双鞋垫，是我随在县城工作的父亲去县城上初中。母亲噙着泪，将绣着两朵富贵牡丹的鞋垫，放进我第一次走出大山的鞋里。可惜那一刻，年幼的我并没感受到“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真味。

从那以后，母亲每年都要给我做几双鞋垫。衬里的布是她穿旧的棉布，外面用白布包装，先将白线用“十字”针法密密地扎过一道，再用各色丝线绣出漂亮的图案，有百鸟朝凤、喜鹊登枝、鱼翔浅底等，有一双是川剧脸谱。正是这些雅俗共赏的鞋垫，丰富并温暖了我的青少年。

鞋垫越换越多，母亲渐渐老去。眼晴不好不能绣花了，但为我做鞋垫的热情不减。衬里的布依旧是她穿旧的棉布，外面用白布包装。夏天除湿，冬天温暖。白布白线，工艺古拙，像母亲一样朴实。

1996年冬，我去山东开会，已病入膏肓的母亲花了好几天为我做了一双棉花衬里的鞋垫，垫在我的毛皮鞋里。

1998年，母亲离我而去。弥留之际，已不能说话的她，用无神的眼光暗示我，她的枕头下面有东西，然后撒手西去。我掀开枕头，揭开席子，立时泪如雨下。那里整整齐齐地躺着和我的脚一样大小的20多双鞋垫！

我搬了3次家，不管搬到哪里，卧室的床头柜里总是装着这些新的、旧的鞋垫。每每换洗一次，眼前就浮现出母亲慈爱的容颜。

我常常望着它们想：鞋垫呐，你千万别被我穿烂，如果你们都被我穿烂了，几十年后当我追随母亲而去，母亲岂不还要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为她的儿子再穿针、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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