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桃红满天时

有人找了一块山体，在上面把古楼桃园写成了古楼桃源。 我多次猜测其中奥秘，书写这幅字的人，一定是认为这里空气清新、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是世外桃源，人间天堂；也或许认为这里是桃花的发源地， 天下的桃花都以这里为娘家，以这里为根本了。 桃花如果要认祖归宗，就要到古楼来。这是古楼人大气磅礴的思维方式， 也彰显了他们豪迈奔放的性格特点。

但古楼桃园确实很大，大到你一旦深入就容易迷失方向， 就容易失去自己，就觉得自己原来真的很小，仿佛一朵桃花回到了无数桃花的海洋。海洋深处，弯弯曲曲飘荡一些小径， 小径由石块散漫铺成，将无数的游人逐渐引向深入，引向一首诗歌的高潮。我突发奇想，这些若隐若现的小径，多像琴架上的五线谱啊。春风一吹，桃花在五线谱里集体振颤，好像规模庞大的广场舞。 桃园里便有了悠扬的音乐，有了让人陶醉的生动。

其实，古楼的桃树，每一株都大同小异，它们的枝干都是瘦骨嶙峋的，好像瘦金体的书法， 也好像是笔力遒劲的中国画。如果不是桃花那么好看，我是会觉得这些枝干长期扭曲，非常痛苦，让人心生怜惜呢；古楼的桃花，每一朵也是大同小异，色彩和形状几乎就是从一个模子里走出来的。但如此雷同的桃树桃花，却没有让人产生一丁点的视觉疲劳，一样让人心情舒畅，喜悦得如同春风里的桃花。

桃树一株连着一株，躺在古楼上万亩的土地上，如此庞大的云彩，飘落在古楼，那是古楼的福气。它们不约而同由一曲东风破红，将体内的色彩喷薄出来，集中交付给古楼，展示给人间，那又是古楼的恩典了。 古楼人将这满眼的桃红打理起来，利用起来， 家家户户将卫生打扫干净，将饭菜做得喷香，将家里的老腊肉、萝卜干、干豇豆、折耳根、肉馍馍全部拿出来，欢迎四面八方到来的客人。端菜的、吃饭的、夹菜的、喝汤的，大人小孩、男女老少脸上洋溢着桃花般的笑容，幸福的脸庞和园子里盛开的绯红呼应起来，一样美丽。

“停车坐爱古楼镇， 桃花深处有农家”。这生长在桃红里的农家，是桃花园里又一生动的风景了。

酒足饭饱后，很多人便找到一株自己最喜欢的桃树了。 他们头上戴着桃花环，手上捏着桃花枝， 将头和脸埋进桃红里，在春风和春光里，人和花一起摇曳，一起歌唱。究竟是谁点缀了谁呢，我想。拍风景的也被别人拍了， 拍别人的又被另外的人拍了，而桃花只是一个劲的笑着，荡漾着。少男少女们则显得比较感性了， 他们喜欢躲在桃园的某个角落，表达爱情，表达对一朵桃花的思念。他们用眼睛注视着桃花，用红唇吻着桃花，用鼻息袭着桃花。视频和照片在空气里传来传去， 故事也在空气里传来传去，被风酝酿，被阳光发酵，让你甘愿沦陷，甘愿迷失，甘愿从此走不出去，一醉千年。

我注视一株清瘦的桃树很久了。 我盘点了它全身的花朵，上上下下，不多不少，刚好五百二十朵， 每一朵都是热爱生活的词语，每一朵都昂扬了向上的力量，每一朵都隐藏了一个肥硕的桃果。 这是我看到的希望，桃花的希望，春风的希望，整个古楼的希望。

又一阵风吹过， 所有的绯红潮水一般向我涌来，裹挟了远处的油菜花，裹挟了无数的游人。那一朵一朵的桃花，那一朵一朵醉人的微笑，从地上一直连到天上，桃红满天；又一直连到心里，春风煽情，爽到极致，妙不可言。

◎何源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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