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交通之变

□陕西省文物局庞博

在陕从军17年、从事文物工作17年，赶在春节回乡过年的机会不过五六次。秦蜀之遥仅一山相隔，横亘南北的秦岭却成为阻挡我每次春节回乡的屏障。

今年是改革开放40周年，也正逢我50岁，在陕工作30余年、每年都要纠结着“蜀道难”而回乡的我，赶巧在西安至成都高铁开通后首次坐上高铁回乡过年，对秦蜀交通之变的感受刻骨铭心。

1984年冬清晨六点，喧天的锣鼓声后送兵汽车在川北丘陵山间的浓雾中穿行，一路上的让行、盘绕、颠簸、摆渡……直到傍晚时分才总算到了广元兵站，当晚坐上火车经秦岭向陕进发。翌日傍晚到达西安火车站，再换乘接兵大卡车于晚上九点多到达三原，两天一夜长达近40小时的人生首次远行总算结束。

少小离家入军营，把对家人、发小的思念化作封封书信的倾诉和对春节的期待。那些年返乡，从三原经高陵两个多小时到达西安，坐上时速五六十公里的普速列车于次日到达四川绵阳，再换乘一天的长途汽车抵达川北县城西充，整个在硬座或站立的困盹、拥挤、饥饿中度过，每当此时发誓春节再不回乡。

记得七八年前，西安到成都和四川广元到南充高速公路的贯通，使自驾回乡过年的梦想成为现实，过去需要三四次倒车、30多个小时的折腾变得只要七八个小时就能到家，就算乘坐老家开往西安的大巴也能够在八九个小时内“朝发夕至”。

但高速公路的便捷并非万事大吉，曾多次自驾返程之时在秦岭遭遇暴风雪，使得像我们这些长期在关中平原驾车行驶的司机对春节的回乡路望而生畏，在半道住下等待雪停路干是常有的事，每次七八个小时长途驾驶的安全问题也让家人多有担忧。

当让人日思夜想的西成高铁终于在今年春节前开通时，我马上给年近80岁的父亲打电话说，今年春节我一定回乡陪他过年。算好提前抢票的日子，谢天谢地能在春运最紧张时抢到票，过去长途跋涉、涉雪冒险回乡的担忧荡然无存，我的内心充满着对回乡过春节的激情和期待。

这天吃过午饭坐上地铁，40多分钟便从西安南郊抵达高铁站。列车驶出纷繁都市穿过关中平原稳稳地奔向秦岭，忽儿在山洞中穿行，忽儿在树林间飞驰，一路向前无所阻挡。窗外扑向身后匆匆掠过的丛林和山野就像匆匆而去的岁月，让我思绪万千。

秦蜀交通最大阻碍在秦岭险峻，典籍载“秦岭，天下之大阻也”；唐代诗人李白也有佳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但同时，秦蜀古道又在几千年的交通历史中发挥着重大作用，从修筑初始至民国时期始终都是南北交通大动脉，七条主干动脉古道与纵横交错的支线连接，像丝绸之路和秦直道一样，秦蜀古道在中国交通史上的地位、价值和意义非同凡响。

文物部门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对秦蜀古道文化线路进行考察，2012年首次将秦蜀古道文物作为线性文化遗产开展调查，发现秦蜀古道文化遗产活态展示了古代道路文明史，道路遗迹所具有的重要历史符号和文化缩影直接展示出秦蜀古道是连接关中和四川盆地的交通、文化通道和军事要道。随着社会发展和火车、汽车、公路、铁路等交通形态变化，秦蜀古道淡出辉煌历史成为历史符号和道路记忆，但几千年来“蜀道难”问题始终未能解决。

思绪随心飞驰，列车穿过秦岭来到川北丘陵地带，熟悉的田野和浓郁的乡情印入眼帘，万千思绪和感慨中广播响起“前方到站南充北站……”不到四个小时我就该下车了。这时，手机里传来老爸询问的声音，说家人还在等着我吃晚饭。

党的十八大以来陕西交通面貌焕然一新。2017年宝兰、西成高铁开通新增高铁通车里程389公里，创历年之最；高铁总里程达856公里、4个高铁省际出口通道打通、“米”字形高铁网初具规模，4个城际铁路项目集中开工创下全国城际铁路项目一次性开工数量和里程之最。2018年，陕西力争新建铁路项目开工里程500公里，新增铁路运营里程360公里……

改革开放40年来，我国社会、经济、文化、民生等方面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以陕西高铁为代表的交通变化只是一个缩影，对在陕工作30多年的老兵和文物工作者来说，这种变化在我今年春节回乡的真切感受中愈加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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