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母亲们的高贵灵魂

□杨学才(南充)

母亲，是生命最原初的创造者。“妈妈”这个词汇，是人类语言中最珍贵、最亲切的字眼。 婴儿牙牙学语， 第一个学会的是喊“妈妈”。全世界叫“妈妈”的发音都是差不多的，“mama”这个词可以说是全世界通用的词汇。

又一个国际妇女节刚刚过去。 这个节日，在不同的地区，庆祝的重点有所不同，从普通的庆祝，到对女性的尊重、欣赏和爱意，再到庆祝女性在经济、政治、文化及社会领域的成就。在生前，我的母亲对“我们的家”这个领域，作出过重大贡献。在灯下思念自己母亲的同时， 我沉浸在史铁生的《我与地坛》 的文字之中。20岁突然截瘫的史铁生在面对厄运思考得最多的是生与死的问题，无数次挣扎后，他在这篇散文中写到：“那时她的儿子，还太年轻，还来不及为母亲想，他被命运击昏了头，一心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个， 不知道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再一次品读史铁生灵魂的忏悔时，200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奈保尔短篇小说《母亲的天性》、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长篇小说《丰乳肥臀》 中的两个母亲形象劳拉和上官鲁氏，迈着缓缓的步伐向我走来……

我敢说劳拉算是保持了世界纪录。劳拉有八个孩子。这倒没啥稀罕。不过，这八个孩子却有七个父亲。真要命!奈保尔是个印度裔移民作家， 其短篇小说集《米格尔街》中的《母亲的天性》开头没过多写什么，仿佛很干枯的4行文字。八个孩子有七个父亲！ 足可以看清这个女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小说集《米格尔街》封面的外壳上有这样一段让人印象深刻同时又令人饱含深思的话语：“生活如此绝望，每个人却都兴高采烈地活着。”《母亲的天性》中的劳拉是最欢快的，她老是那么活泼快乐，成天与人打情骂俏，撵走了一个又一个男人。 直到发现大女儿走上自己的老路———不清不楚地怀孕了时， 劳拉的欢笑没有了，并大哭一场。

“我听到劳拉尖叫了一声。然后，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劳拉的哭声， 完全不同于一般人的哭声……它使我感到整个世界是一个空寂无聊且悲惨绝望的地方， 我几乎要和劳拉一起哭起来。”奈保尔详细地描写了劳拉的哭，小说进行到叙述者“我”再见到她时，“简直不敢相信她就是那个经常笑眯眯地给我吃糖的女人， 她变成了一个老太婆”。小说结尾处，劳拉的大女儿投海自杀身亡。在突然降临的灾难面前，奈保尔让劳拉停止了内心活动， 不去描写她的心理， 而是以劳拉突然冒出的一句话收笔：“这好，这好，这样更好。”自己的女儿自杀身亡，是“好”吗？可是，奈保尔笔下的劳拉并没有疯，为何说出此言？毕飞宇阅读大师作品后的心得发人深省， 他说：“这应该不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评判， 应该换一个角度思考， 这其实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评判。”

比劳拉多了一个孩子，莫言《丰乳肥臀》 笔下的母亲上官鲁氏的九个儿女，有七个爹。其中，八个女儿八种命运，却都以不幸终结！上官鲁氏的女儿们长大后，连同他们的丈夫， 带给母亲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灾难和痛苦！ 作家倾情把上官鲁氏描绘成一位承载苦难的民间女神， 或者就是圣母玛利亚的化身。“在《丰乳肥臀》这本书里，我肆无忌惮地使用了与我母亲的亲身经历有关的素材， 但书中的母亲情感方面的经历， 则是虚构或取材于高密东北乡诸多母亲的经历。”莫言说，他希望把小小的“高密东北乡”写成中国乃至世界的缩影一样。

捷克小说家米兰·昆德拉在《小说的艺术》 中说：“小说审视的不是现实, 而是存在。而存在并非已经发生的，存在属于人类可能性的领域，所有人类可能成为的，所有人类做得出来的。小说家画出存在地图，从而发现这样或那样一种人类可能性。”劳拉和上官鲁氏， 真实地存在于两位文学大师精心构建的“属于人类可能性”的文学王国之中，读罢具有撼动心魄的力量。

《母亲的天性》与《丰乳肥臀》文中描写两位母亲的共同特征是： 本身具有乐观的天性、 都在苦难的生活中经历过七个男人拉扯着一大群儿女、都遭遇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揪心之痛。她们的相异之处是，不同文化背景以及不同地域下的模型特征。《米格尔街》 一书描绘了特立尼达殖民地人的生活万象和悲剧命运，通过描绘发生在各色怪异人物身上的平凡琐事，展现出他们对自身文化身份的迷茫。 在奈保尔的笔下，劳拉在文化认同上是“失根”人群中的一员，她在评判自己大女儿的自杀行为时，在哀莫大于心死的痛苦中充满无奈和绝望。

博爱的精神，使《丰乳肥臀》中上官鲁氏这一母亲形象具有永恒的人性之美。最典型的就是这个母亲的几个女儿嫁给了不同的势力的代表人物， 他们彼此之间甚至成了刀枪相见、 势不两立、 你死我活的敌人。 他们把自己生出来的孩子一个接一个丢到母亲家后， 母亲对这些孩子都是一视同仁，并继续乐观向上地生活着。即使面对女儿们一个个死去，这个坚强的女人，始终不屈不挠地在高密东北乡的大地上活着。

法国的伟大作家雨果说:“母性是顽强的，你不能够跟它争辩。一个母亲之所以崇高， 就因为她有点像野兽……一个母亲不再是一个女人，她是一头雌兽。她的孩子就是她的幼兽。”这便是伟大的母爱中，为何总蕴藏着一种无穷力量的原因。它仿佛一种信念，支撑着母亲的坚强和尊严，使我们的母亲变得无惧和无畏。

面对我和我的姐妹， 我的母亲是如此；面对我们的女儿，我的妻子也是如此。所以， 作为儿女的我们在遇到困难时，陷入巨大的动荡和不安时，只有母亲，才能起到一种安抚人心、 收拾破碎山河的作用。于是，面对任何突如其来的危险，我们都习惯惊呼一声“我的妈呀———”无论母亲健在，或者已故，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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