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花袄的女孩

□ 蒲灵娟(南充)

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雨顺着青瓦屋檐，滴滴答答落下来，溅起一朵朵水花。下雨，哪也去不了，女孩在家陪着婆。 婆抖开一根花布， 问女孩喜不喜欢？顿时，这蓝底的花布映亮了女孩的眼睛，那一朵朵紫色的、白色的花儿在蓝色的布底上竞相开放， 让女孩嗅到了春天紫玉兰与百合花的味道。

哦， 婆要用这花布为女孩缝做过年的新袄，她把花布披在女孩身上，让孙女照照镜子。镜子里有个清秀害羞的女孩，这块鲜艳的花布把她衬托得更加清纯美丽， 她抿嘴笑。 女孩撒娇地搂住婆的脖子，在婆的脸上“啵”了一下。婆的针线活好， 做出来的花布衣裳与花布鞋像工艺品，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穿上既舒适又漂亮。

呵呵， 女孩身上的手工花衣裳经常羡慕得班上女生眼睛发绿。

婆把雪白的棉花填进花布里， 然后低头，一针一线缝做花袄。风住了，雨停了，女孩像只花蝴蝶飞出屋子，她走在开满野花的田路上， 脚上那双花布鞋引来了一只翩然的白蝶， 蝶被布鞋上的花儿吸引了， 还以为鞋面上开着几朵红艳艳的小花呢。 一个英俊的少年走在女孩身后，他吹起了嘀呖呖的竹音，一只只绿羽毛红唇的鸟儿飞来飞去， 像在音乐中舞蹈。

女孩回头看一眼少年，她羞红了脸，扭着腰肢朝学校跑去。

女孩的背影剪影在少年的眸子里，少年的眼睛里闪现出星星一样洁净明亮梦幻的光泽，他也像头小鹿奔跑起来，可眼看着就要追上女孩了， 他又赶紧停下脚步，和女孩保持一段距离。青草，树木，庄稼，野花在微风中散发出浓郁的香，一棵棵桔子树上挂满鲜红的果子， 像是一盏盏红红的小灯笼，点亮了朴素的乡村。

放学，少年悄悄跟在女孩身后，保护着娇小柔弱秀气的女孩。

傍晚， 女孩穿着一件白底小蓝花的花布衣裳， 她去了小河， 清洗她和奶奶的衣裳。 奶奶说14岁的女孩是她的小棉袄，贴她的身，暖她的心。是的，放学后，女孩会帮奶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 洗衣、煮饭、喂鸡喂鸭……

此时，少年沿着那条青草小径，悄悄走来，当他看见身穿花布衣裳的女孩时，他的心突突跳得好厉害。少年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女孩，这时，河畔的林子那头传来婆呼唤女孩的声音，少年忙像头小兽逃走了。

婆煮好了晚饭，她呼唤女孩回家吃饭，女孩端起衣盆，甩起乌黑的长发，走在氤氲着蓝色雾气的乡村小路上。已经下雾了，小路两旁的青草和野花湿漉漉的， 一朵朵金黄的野菊开了，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儿，女孩放下衣盆，采了一大束野菊花。

回到家， 婆煮了两碗雪白的鲫鱼汤豌豆苗面条，女孩把花儿送给婆，婆欣慰地笑了。女孩睡了，婆还在灯下缝做那件花袄。

时间过得真快，到了大年初一的早上，女孩穿上这件蓝底的撒满紫花与白花的新棉袄，一把抱住了她的婆。温暖从脚心往上涌，穿着花袄的女孩跑出了家门，她沿着那条青草小径跑啊跑，凡是看见她的人，都会夸她身上的花袄好看，夸她长得好看。

川东北的冬天一点也不冷，山林青翠，河流清澈，鸟儿在天地间飞舞，欢快啁啾。女孩跑到了山上， 在一棵古老的黄葛树下停下来。此时，女孩听见树上传来悦耳的笛音，她仰头一看，少年坐在树上，正在吹奏一曲音乐。

女孩听懂了那一串串明净的音符，像是一只只绿羽毛红嘴壳的鸟儿， 翩翩地朝她飞来。顿时，女孩羞得满脸通红，她转身离开黄葛树，少年从树上下来，吹着笛音，跟在她身后……

穿着花袄的女孩，像一棵移动的花树，开在少年的眼帘。仿佛春天来了，蓝色的天空下，紫玉兰一朵朵地开，接着，山溪两畔，洁白的野百合也开了， 漫野都是馥郁的花香。女孩走着走着，她的心怦怦地跳，她觉得自己有话要对少年说。

女孩莞尔一笑，她回过头，少年停止吹奏，愣在那儿，他有些不知所措。女孩大大方方地叫他的名字， 问他能否帮她补习功课？ 少年点点头， 女孩摘下一枚竹叶送给他，女孩与他击掌约定：今后要考上同一所大学！

穿着花袄的女孩跑走了， 少年的手心变得滚烫，他握着那枚竹叶，心田长出一个绿色的希望。几只麻雀从树梢飞落，少年又吹起欢快的笛音。

“嘀呖呖，嘀呖呖”清脆干净透明的笛音溪水般奔流在乡村。女孩闭上眼睛，拥抱美妙的音符，拥抱一个属于她的，一个开满紫玉兰与野百合的春天。 一群白鸽子飞过新年的天空，鸽哨与笛音此起彼伏，袅袅炊烟飘在村子里， 像一根根灰色的绸带子弯弯扭扭，扶摇直上，如梦如幻。

女孩吸吸鼻子， 她闻到了浓浓的新年味儿。

哦哦， 婆已用井水和干柴煮好了一桌美食，有腊肉、腊肠、炒豆苗、山药鸡汤、糯米汤圆等等。 当女孩推开走出家门那一瞬间，婆的眼睛像星子一样闪亮，因为穿着花袄的女孩是她眼里最美的花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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