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恋春(南充)
1982年夏天的一个傍晚, 响水乡中学(重庆合川)来了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学生们正准备吃晚饭, 老师喊二年级一班的男同学去卸煤, 我便随几十个男同学一道走出了教室。
司机是一个40多岁的“络腮胡”,壮壮实实的,在车踏板上站着,显得无比高大。他咋咋呼呼,指挥带队老师怎么做,特别告诫,同学们要小心谨慎,别把卡车弄坏了。
老师指定了6位同学上车, 其中就有我。车上的同学用脸盆装好煤,一个一个往下传,一直传到厨房。煤实在是金贵,卸煤的我们完美地做到了“不掉一粒煤渣”。
司机晚上住在了学校。原因有二,一是车灯坏了,没办法跑夜路。二是当晚没办法结账,要第二天才能到乡信用社取钱,再来一趟收钱,成本也高。司机是一个负责任的司机,卡车就是他的命。按说,卡车停在学校内,已经很安全,但他还是提出,要找一个人住在驾驶室,一刻不离地守好车。这要求得到校长的肯定,试想,车在学校出了问题,谁也负不起这个责。
校长们开会研究, 最后, 决定让我守车。我爸爸是这所中学的老师兼出纳,我根红苗正,是最合适的人选。消息传出,先是几个要好的同学找到我, 说希望和我一起守车,这个我自然不敢擅自做主,也不敢去告诉老师,只能一口回绝。他们对我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这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我在驾驶室里,认认真真地关好车门,顿时,皓月当空的操场,就只剩卡车和我了。我贪婪地闻着汽油味儿,反反复复地深呼吸,把这种气味吸进五脏六腑。 驾驶室的每样东西都神秘,我轻轻地用手去摸那个“砣砣”(推拉挡杆),光滑油亮,摸过后,又拿衣服去抹,怕自己摸坏了它。驾驶室里凡是看得见的,我都小心翼翼地摸过、闻过。我乐此不疲地手握方向盘,作开车状,嘴里还“嘟嘟”地念叨着,像是已经把车开在了路上,仿佛卡车已开过响水乡、开出了合川县、开出了重庆市,在祖国大地上奔驰。
我圆满地完成了守车任务。 司机当众表扬了我, 说这个同学是一个当司机的料!在那个年代,真要当司机,难度和考大学不相上下。男同学的“理想”中,当司机是一个远大的梦想。山高路远,谁家都希望能有一个司机, 结束肩挑背磨的苦日子。当了司机,就意味着吃皇粮,就意味着出人头地。
后来,我没有去考大学,而是去当了兵。据我爸说,当年那个络腮胡司机,就是在部队学的驾驶, 转业后安排在县车队工作的。 我可以复制络腮胡司机的人生路,在我们家达成了共识。
我到部队后, 入伍第一年就荣立三等功,三次受到连营团嘉奖,还被纳入入党积极分子。营首长找我谈话,问我的打算,我说想当司机。我们部队营里有汽车班,每天看着战友出车、洗车、修车,我都羡慕不已。可是,首长并没有答应我去学车,而是让我当了营部书记(文书),首长说,当司机浪费了,你文笔好,应该走更好的路。
我断了当司机的念头, 在部队做了13年文秘工作,从营直接到了师机关。每当看见有军车通过,不管是大车、小车,我都对司机心生羡慕,一幅贼心不死的样子。
后来,我从部队转业在驻地城市工作结婚, 每年都回老家去。100多公里的距离,既有国道、有省道、还有山路,且没有直达,中途转车2次, 走一趟要4个多小时才能到达。老爸虽然早已退休在家, 空闲时间很多,但只来过我生活工作的城市一次, 原因是太远,颠簸得厉害,人受罪。他曾经坐过一次镇政府的车去县城,回来后,甜蜜地回忆了很久,私下对妈说,要是有自己的车就方便了,想怎么开就怎么开,想停就停。
能够开卡车, 是老爸阶段性的期盼。有自己的汽车,是老爸一生的梦想。说来真是神奇,祖国、社会、家庭的变化完全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没过几年,公路,有了高速直达,我们三兄妹不但有了自己的事业、家庭,而且都有了自己的私家车。儿子辈、孙子辈都可以熟练驾驶汽车了。可惜老爸却没能看见,他因食道癌离开了我们。
如今,逢年过节,我都喜欢回老家,100多公里的高速,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我们必做的一件事就是,三辆私家车载着三家人雷打不动地开往乡下老爸的坟头,齐声按响喇叭。喇叭声清脆而响亮,久久地在天空回荡。我想,如果老爸真有在天之灵,肯定会骄傲地说,看看,我的儿孙们,开着他们的私家车来看我了!
新闻推荐
本报讯(记者王青山)记者5月19日获悉,在日前召开的中国医院竞争力大会上,南充市中心医院获得“五星级”医院认证。这也是川东...
南充新闻,讲述家乡的故事。有观点、有态度,接地气的实时新闻,传播南充正能量。看家乡事,品故乡情。家的声音,天涯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