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蚂蝗堰

◎廖天元

◇蚂蝗堰小档案

地名：蚂蝗堰

传说：相传这里有一方古堰，发源于玉屏山的凤垭溪，流经此处后被截成堰，此堰蚂蟥甚多。1941年修都尉坝机场时，清理该堰淤泥挖出一块石碑，上书“蚂蟥堰”三字。

蚂蝗堰在哪里？

20多年前，我第一次坐3路公交车，从顺庆到嘉陵办事，朋友告诉我，你到蚂蝗堰站下车，然后步行。我一路盯紧路标，生怕错过。

过西河大桥收费站不久，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开始颠簸前行，一路恍见低矮房屋。让我惊讶的是，一片密集的厂房中，一根巨大的烟囱拔地而起， 正张牙舞爪用浓烟画着灰色的图景。

不多时， 售票员粗声莽气地大喊：蚂蝗堰到了，蚂蝗堰到了。下车，定了定神，我看见不远处的三岔路口，一根电杆高高耸立，上端圆盘一圈灯泡。电杆前方，一幢四五层高的楼房静默伫立， 用行书写就的 “农村信用社” 几个大字，特别耀眼。

后来我才知道， 这是蚂蝗堰曾经有名的地标———高电杆，老嘉陵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高电杆拥着3条路， 一条延向西兴，一条指向都尉， 一条奔向陈寿。3条路像3条小溪，在此碰头后各奔远方，赴一段美好的航程。而高高的灯塔，类似大海夜间的航灯。

堰在哪里？蚂蟥又在哪里？

7月的阳光水银泻地，砸在头上火辣辣地疼， 幸好位于蚂蝗堰的总真山观音禅院内绿荫遍地，让我的思绪能青幽幽地生长。陪我爬山探寻的苏老爷子停下脚步，对我的疑问微微一笑，说，小伙子，真有堰塘和蚂蟥呢。

80多岁的苏老爷子， 一直土生土长在蚂蝗堰，博学多才，精神矍铄。“年轻时， 我还在那个塘里游过泳呢。”

我自然相信老爷子的说法。事实上，由于工作原因，很多年前看到过一个关于火花的官方记载。相传这里有一方古堰，发源于玉屏山的凤垭溪， 流经此处后被截成堰，此堰蚂蟥甚多。1941年修都尉坝机场时， 清理该堰淤泥挖出一块石碑，上书“蚂蟥堰”三字。

几年前，南充媒体也曾报道，“蚂蝗堰”之所以得名，是因为那里过去有一口堰塘， 里面有很多蚂蟥。后来，蚂蝗堰社区成立时，可能是社区干部错写成了 “蚂蝗堰”，报有关部门审批时，没得到及时纠正，导致以讹传讹。现在要想修改这个字，并不那么容易。所以，只能将错就错了。

究竟是蚂蟥，还是蚂蝗？查阅《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辞源》《辞海》等权威工具书，我也只看到“蚂蟥”二字。“蚂蝗堰”究竟与蚂蟥有无关联呢？ 如果名符其实， 老爷子下堰塘究竟洗没洗过澡，就是一个疑问。谁不怕蚂蟥？ 那个浑身黑黑软软的家伙， 盯住机会不把血吸饱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即使你让它粉身碎骨，它还会顽强的蠕动。

碑在哪里？我是寻找过这个碑的，但始终阴差阳错，未能见到真容。是真实还是虚构？是编撰还是传说？不得而知。但历史就是这样， 它和历史观完全不同。历史的优点在于真实，缺点在于太过真实， 简直没一点夸张和浪漫。

“老爷子， 你见过碑吗？”“见过呢，上面的字，比这副对联还漂亮。”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阳光像舞台的灯光，透过高低错落、构思巧妙的禅院一角，径直射在一副鎏金对联上。上联： 山静鸟鸣上下云移树影参差有声有色一片画图妙景；下联：风吟竹韵凄清月照溪流浅淡无垢无往到处天竺禅机。寥寥数语，移步换景， 美轮美奂。 谁人如此妙笔？

老人问我， 你听说过任瀚的故事吗？我确实孤陋寡闻，听说过凤垭山、 都尉娘娘坟和张献忠的传说， 任翰是第一次听说。 老人说，他出生于顺庆三世业儒之家。明朝嘉靖元年中举， 嘉靖八年御批亲点为二甲进士， 官至吏部主事、考功郎中，人称“嘉靖八才子”“蜀中四大家”。少年时，他在这个地方读过书， 这副对联就是他留下的。

原来如此。

站在山顶， 嘉陵城区漫天而来， 栋栋高楼竞入眼帘， 色彩缤纷、造型别致、高低错落成磅礴气势。总真山下，蚂蝗堰辖区，方圆10多平方公里， 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 一条条道路横贯东西。此时，听不见鸟叫，随风而来的是机器的轰鸣，劳动者的歌声。所有的婉约隐去、豪迈奔来。

堰呢？堰在哪儿？居然被老爷子忽悠了。老爷子憨笑，顺手朝下一指， 瞧， 古堰就在高电杆的脚下。老爷子说，堰规模不大，原来两条小溪，一南一北在此汇合后，分头滋养着两岸的人民。后来，慢慢建成灌溉渠系， 嘉陵江水旖旎而来。再后来，渠系成为城市地下管网的一部分， 堰就成了古老传说，丢在风中，随风飘零。

恍惚之间， 我想起范仲淹的《岳阳楼记》。 这堰， 春和景明之际，虽不至于一碧万顷，但也波澜不惊，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不得不感叹， 曾经这片水草丰茂的土地，在时间的流淌中，不经意改变了容貌，却以另一种“水草丰茂”的样子呈现在世人面前。沃野变成了高楼大厦， 河水也成了一道景观。

“蚂蝗堰地名虽土，却人杰地灵。”老爷子见我沉思，在我耳旁轻言细语。这话，我信。

清同治九年， 蚂蝗堰村谢怀宣高中举人，两度入云南为官，廉明公政，施恩于民，好名声大显滇中，被当地百姓誉为“谢青天”；谢培筠，13岁中秀才，后中举人，20岁出头廷试授职翰林院， 并于清宣统元年公派日本学习， 学成后为四川的工业作出了突出贡献。

开车，送老爷子回家。蚂蝗堰的春飞广场已是灯火璀璨、 乐声飞扬。大爷大妈们扭动着腰姿，正在尽情释放和燃烧一天的激情。紫府路上，商贾云集，火锅店、中餐店、烧烤、小吃，人头攒动，笑声四起。门外的大红灯笼，映衬着一张张幸福喜悦的脸。

蚂蟥和堰都没找到， 但我一点也不遗憾。所有的故事和传说，都在这片宝地上化为后人传承和前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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