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映红栖乐垭

◎蒲灵娟

夏日的晚风徐徐吹过，好不舒爽。

走在环山路上，路灯亮了，山路上的绿树上开出了一朵朵洁白的玉兰花，大朵大朵的花儿像6月的诗行，挂在西山的枝头。 不知名的鸟儿躲在树梢上，咕咕地叫，鸟鸣如流水一样清脆悦耳。

走到栖乐垭洞口，一个年过九旬的老人坐在那里， 对着月色满足地微笑。月光映红了那张沧桑红润的脸，老人说他姓谢，是谢氏后裔。

谢氏后裔？老人点点头，娓娓讲述起一个久远的传说：

好多年前，栖乐垭山脚下住着一个姓谢的地主，谢家粮谷满仓、丰衣足食、日子过得滋润。谢地主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最小的女儿名叫谢自然，长得清秀美丽。她，乌黑的长发，白皙的皮肤，大眼睛，高鼻梁，谁见了都会夸她：“哟， 这女娃子长得像个仙女！”

谢地主很疼爱小女儿，那真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父女俩感情深厚。好景不长，谢自然16岁那年， 她父亲谢地主病故。16岁的女孩子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谢地主入土为安，谢自然俯在坟头，差点哭晕过去。

自此，谢自然变得不爱说话不爱笑了，她总是以泪洗面，思念故去的父亲。 一日， 谢自然去山上给她父亲上坟，忽然，山中来了一位老头，老头白发白须，一身飘逸。

老头捋着白须说：“我看你和道家有缘。”谢自然纳闷地看着老头，老头又说：“何不修个天长地久？”

说完，老头化作一朵祥云飞走了。谢自然如醍醐灌顶，对着祥云拜了拜。从此，她在西山潜心学道。

三年后的一个傍晚， 晚霞染红栖乐垭，仙乐飘飘，一只洁白的仙鹤飞来了，在霞光中啾啾地叫。此时，谢自然慢慢飞起来，她越飞越高，飞至仙鹤身上。村民们望着红霞跪拜，仙鹤载着谢自然飞走了， 满天红霞也消失了。于是，人们奔走相告：谢幺妹飞天了！谢自然成仙了！

谢老汉讲完故事， 慢悠悠地回家了，他的身影消失在栖乐垭洞子里。而我却思绪万千， 想起外婆也讲过谢自然飞天的故事。

儿时的我常常走过栖乐垭， 去父子桥的外婆家。

记忆中的童年， 个子高高的外婆来我家了，她提着篮子，篮子里是香喷喷的桐叶包谷馍馍。外婆要回父子桥，我跟着撵路，外婆笑眯眯地同意了。正值夏天，天好热，走在山路上，走到栖乐垭洞口，一股凉风吹来，好不舒爽。

外婆说，歇一会儿吧，她用蒲扇扇去我身上的热汗。那儿有个锅盔小摊，外婆掏出钱，给我买了一个锅盔吃。我们在洞口坐了一会儿，夕阳西下，晚霞染红栖乐垭，染红外婆的脸，外婆在霞光中微笑！

是的，我的外婆朴实善良，虽然大字不识，却明事理。她39岁，外公去世，四个孩子要吃要喝，她肩挑背磨忙完地里的活，又忙家务，再苦再累，她不哼一声， 只是教育她的儿女子孙要勤劳善良，好好做人。

歇了一阵子， 我和外婆起身走过栖乐垭，走向父子桥。到了外婆家，外婆给我煮丝瓜猪油面条， 面条里还有个鸡蛋。哦，丝瓜猪油面条好香啊，我吃了一大碗。

夜晚， 睡在凉席上， 外婆摇着蒲扇，为我驱赶蚊虫。听着小河啦啦啦的歌谣，我进入梦乡，梦中是晚霞映红的栖乐垭，垭口飞舞着只只喜鹊……

半夜醒来， 外婆还摇着蒲扇。她怎么不睡？外婆乐呵呵地说，老年人，没瞌睡。现在我才知道，不是老年人没瞌睡，是外婆心疼我，怕蚊虫叮咬我。

春天， 从朱家滩通往父子桥的路满是芬芳和美丽，路边有树木、竹林、庄稼地。麻雀闹喳喳，蝴蝶轻盈飞，地里的胡豆花、豌豆花朴素清秀。外婆背着我，走在香喷喷的花路上，我咯咯地笑，放飞童年的快乐与纯真。走到一块豌豆地，外婆说，嗨，这地里的豌豆尖好嫩呀。我从外婆背上滑下来，要去地里掐豌豆尖。

外婆说，不可，不可，这是人家地里的豌豆尖，怎么可以随意摘？我走出豌豆地， 掐了一朵紫红的豌豆花戴在外婆头上，外婆说我调皮，又把我搂进怀里。 那时的我觉得这世界上的人都像外婆一样，心中充满爱！

春天的栖乐垭洞口没有晚霞，只有冷风呼呼吹过， 接着， 雨点子也来了，我和外婆在洞子里躲雨。看着端庄慈祥的外婆，我突然发现，外婆脸上有霞光，是暖人暖心的霞光呀！

我去西藏后， 会梦见晚霞映红的栖乐垭，梦见脸上红霞飞的外婆。当我从西藏回来，已经是15岁的少女了。我骑上自行车，飞快赶往外婆家。刚到父子桥，我就大声喊：“外婆！外婆！”

外婆答应着，兴奋地从竹林走来，哦，我的外婆老了，头发白了，脸上的皱纹多了。我希望时光慢些，再慢些，等我挣钱孝敬外婆。

我长大了，我买了麦乳精、午餐肉罐头、蛋黄元饼干去父子桥看外婆。外婆瘦成一把柴，躺在床上，她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时光带走了我的外婆！

此时，栖乐垭洞口没有月光，但那亮丽的晚霞却在我眼帘像只燃烧的火鸟飞呀，不停地飞……顿时，我泪如雨下。

夜色如水。我在发呆，那鲜红的霞光记忆里有我亲亲的外婆！

◇栖乐垭小档案

地点：栖乐垭，位于顺庆区西山。

故事：公元794年，栖乐垭谢家女子“谢自然飞天”的传闻，被刺史上报朝廷。唐德宗李适下敕书“宣慰”果州耆老、将士，认为谢自然飞天是“圣祖光昭”，由此，“谢自然飞天”一事传遍九州。唐宋名家韩愈、苏轼纷纷以“谢自然飞天”为题材吟诗作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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