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曼(南充)
“一座房,两座房,青青的瓦,白白的墙,宽宽的门,大大的窗。”孩子稚嫩的嗓音混合着柔和的晨曦,真正是清新可人。“可是,妈妈,什么是青青的瓦?”
我有点奇怪,不假思索地回答:“青青的瓦就是小青瓦呀。”“小青蛙?房里怎么会有小青蛙呢?”孩子满脸迷惑。我怔住了,张口结舌,欲言又止。
出生在钢筋水泥森林里的孩子怎么会见过小青瓦呢?曾经触目皆是,如今却踪影全无。
我的孩子,该怎样为你解释那些青瓦覆盖的岁月里,青瓦的意义和价值?仅仅是盖房子的一种材料吗?我忽然理短词穷,不,这不是青瓦与我们曾经的联系。
那是浮起过炊烟,映衬彩霞的青瓦;那是集过暮雨,栖过云脚的青瓦;和霜凝寒,生苔听风的青瓦。
曾经深刻地镶嵌进生活,却又在一夜之间,毫无觉察地变成回忆,只能在岁月的深处撑一支长蒿,用力打捞那些清晰而分明,模糊碎裂的瓦。
那时,青瓦是坚定而踏实的庇护,比起草屋、竹棚,青瓦是一种整饬安稳的理想生活范本。
瓦片密密麻麻、勾栏纵横,屋檐上翘,脊槽分明。坚实而敦厚的覆盖,是看得见的幸福——结结实实、心安神定。
在村庄,青瓦房是乡下人一辈子执著而确凿的梦想。梦几年,蓄几年的财,备几年的料,孩子长成劳力,烧一窖扎扎实实的青瓦。
把柔软的黄土、清冽的水揉在一起,用木制的模具铸成泥坯,小心地放在窖火里烧。几天几夜,水洇火燎,拱成灰蓝色坚硬的盾形。金木水火土,就以这样的方式重逢、组合。阴阳匹配,水火相依。
青瓦素朴、单一,稍弯的弧度,像微微拱起的书页。单单一片,成不了事。既不能装水,也不能种花,除了盖房。要一片接一片,片片勾连,正反叠扣,才能在檩木间串联成大片的屋顶。灰蓝或是暗蓝,铺成一屋顶的素雅、沉稳。
瓦上好,家刚成,人初定。乡村里,青瓦房子就是人这辈子圆满造化的明证。或者更像纪念碑,一砖一瓦,记录下简单专一的愿望和朴素久远的感情。
炊烟从青瓦上第一次升起后,从此,就有了属于自己固定的时间。总是青瓦,托起安详、笃定的每一天。大大小小的瓦缝,慢慢接纳更多的生灵:厚苔,草籽,燕雀,蛇虫。
猫在青瓦上突然飞奔,踩得许多瓦哗啦哗啦喊救命;核桃树总要伸一枝到青瓦屋顶,核桃落下来时,顺着青瓦槽骨碌碌滚,一路的响,惊得屋里人笑着出来捡拾好运。万千生命,万千形态,都如人一般,依恋磐石一样的家。
雨水总是不期而至。都市的高楼大厦,雨敲不动,敲不响。雨只能敲响青瓦。
雨势急切时,就慷慨激昂,急管繁弦,天地在一起灼烈地涌动,明亮的雨脚在青瓦上急不可待地飞溅、跳跃,白茫茫的水雾从青瓦屋顶弥漫,升腾。
雨水在瓦槽里汹涌成河,汇成线,涨成柱,一排水帘与暴雨呼应。青瓦,雨击而歌时,也当豪迈慷慨,痛快淋漓。
更多时候,雨来时无声无息,青瓦也不声不响,直到雨执拗不断,青瓦收集它一滴一滴的叹息。屋檐下,一排水滴的编钟,叮叮当当,不疾不徐。
玉可碎,瓦则要全。日晒雨淋,瓦老了,从一道裂缝开始,向四周裂去,它阻挡很久的雨趁机溜进屋里,在地板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印记。它的裂缝里,不仅留存光痕和水迹,也印刻下村庄和人的记忆。
它终将老去,比老去更彻底,再不需要更换。青瓦,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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