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在山间微笑

□ 颜庆（南充）

一声声鸟鸣唤醒了清晨。

打开窗子，迎面是连绵起伏的青山，空气里弥漫着麦子的香甜、 花儿的芬芳和炊烟的柴火味道。梦里不知身是客，此情此景让习惯了城市生活的耳朵、 眼睛和鼻子，顿时新鲜起来。

麦收时节， 我和朋友慕名来到川北南部县正觉寺村， 正赶上一朵朵花儿争先恐后开放。

这个村是鸡鸣三县之地， 地处南部县、西充县和盐亭县的交界地带，距离我生活的川北重镇南充市区有将近一百公里的路程。村子四周群山环绕，在山谷里形成一个小小的坝子， 一条小河从村民家门前缓缓流过。村里有古寺，家家户户遍植桃树，于是有了诗情画意的名字：寺外桃源，取的是“世外桃源”的谐音。

桃花早已开过了， 一颗颗桃子藏在桃叶下面，凑近一看，青青的果子挤挤挨挨，看得老乡满脸都是笑意。现在开得最热闹的是月季花，村里的小径全是月季夹道，花色或红或黄或白，都赶着趟儿竞相绽放。紧挨着月季，一路栽种的是紫薇，又叫痒痒树， 刚刚打花骨朵儿。 用手轻轻挠一下树干，叶子和花苞就动起来，仿佛听得到格格格的笑声。

村里的景点，都是自然天成，没有刻意雕琢和粉饰， 看了又觉得别有一番趣味。千年古刹正觉寺、百年传说牵手桥、庄子岭上“百笑图”、采石场改造而成的崇文书岩……沿溪行， 或者穿过田野里的阡陌小道，一桥一亭，一石一潭，皆有娓娓道来的故事。那些看似很小的故事，往往又包含着很大的道理，一回味，一沉思，经久难忘。

最让村民津津乐道的，是牵手桥，又叫三步两座桥。沿着溪边的田埂，穿过几片荷田，来到丁字型的一个岔河口，但见一条小溪和穿过村子的小河在这里相遇，一溪一河两座桥。一个传诵了上百年的故事，在这里上演了。故事的主人公是村里的一对青年男女，男子姓赵，女子姓王，两人经常在河畔读书，天长日久产生了爱恋。但是他们不敢公开恋情，因为村里的赵姓和王姓两大家族不睦， 隔河而居，井水不犯河水。后来他们外出读书，冲破了家族的隔阂走到了一起。 两大族人放下成见，各自在岔河口修一座桥，从此沟通了两岸也打开了两个家族的心结。这个故事还编成了歌舞节目，名字就叫《牵手桥》，每年都要在村里自娱自乐的春节联欢会上演出， 有寓教于乐的意思在里面。

跨过三步两座桥，桥下流水潺潺，思绪也会牵到很远很远。 沿着开满鲜花的小径上行， 不多久就到了当地人称作的窠场，岩壁上刻着几个大字：崇文书岩。还没有走拢就听到了锣鼓声，以及川剧的唱腔，今天唱的是《陈母教子》，讲的是南部县本土的一个著名历史故事。北宋年间，阆州新井县（今南部县大桥镇）陈家有三个儿子陈尧叟、陈尧佐和陈尧咨，在母亲的严格管教下，两个中了状元一个中了进士。三个儿子为官之后，母亲依旧严加管束， 有一次听说小儿子陈尧咨经常参加宴会， 并且在宴会间表演射箭取乐， 陈母痛心儿子没有把心思用在关心百姓疾苦上， 举起拐杖就打……这个陈尧咨， 也就是欧阳修的文章《卖油翁》里那个善射的角色。从“陈母教子”的故事里走出来，我们发现这个崇文书岩，原来是一个采石场， 石料采走后形成了石窠， 现在稍加整饬就成了一个露天小剧场。几张桌子，摆上盖碗茶，在养鱼大户老张带动下， 几个票友粉墨登场就唱开了。

在锣鼓声中， 我们离开窠场去庄子岭，一路上布谷鸟声声叫唤，提醒人们这是割麦插禾的季节。麦子已经收割了，许多村民的院坝里晒着金灿灿的麦粒，街檐下有老人不时在驱赶偷食的鸟雀。庄子岭，是一个鲜花簇拥的小山岭，与不远处的大力寨遥相呼应， 那里每年三月要举办牛王节，祈求耕牛平安、庄稼丰收。庄子岭也有露天剧场， 每个周末有民俗表演，比如川北情歌、南部傩戏。这次吸引我的，倒是一个大型展板上的百笑图，那是正觉寺村的村民们一张张笑脸。站在展板前，我的目光与每一张笑脸相遇，他们有的在劳作，有的在树下休息，一侧脸，一抬头，笑得那样甜蜜，又是那样亲切，没有一丁点的表演痕迹， 完全是自然流露。那笑容，就像花儿一样开放，一朵又一朵花儿汇成了正觉寺村的花海。

正觉寺村， 原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落，把一个村子经营成田园景区，这是大胆的创意，也需要资金投入。和乡亲们聊天，他们口口声声提到一个土生土长的村民王新， 他在江苏打工创业积累了资金， 决计要把村子建设得像花园一样，村民每家每户也都入股成立公司，一手一脚改变了村子的面貌。

傍晚时分，田野里起了蛙声，我走过村里的花径，和每一个乡亲打招呼，也和路边的花儿招手致意。 我们有时聊几句天，有时一句话也不说，微笑是我们的共有表情。花儿开在山里是寂寞的，一拨拨山外的人来到村里，一下子变得热闹了，大家赞美着花儿， 花儿也变得有了情意。我就这样在村里漫步， 一直走到星光满天。蓦然回首，又一次听到花儿在风中细语和欢笑。

（作者系南充日报专职编委、南充市互联网联合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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