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中大战 保民“护考”奇险横生

郝浴塑像。

阆中贡院外景。

阆中保卫战中，这里曾经是吴三桂的瞭望哨。

清顺治九年(1652 年) 八 月底，四川保宁城(今阆中)突然响起 急 促 的 牛 角声:五万名张献忠余部大军兵临城 下 ，猛 烈 攻伐。城内贡院，数百名乡试考生手拿考卷，眼神惊恐，心乱如麻。

这时，一名身形清瘦的文官挺身而出。他不顾 身 边 箭 镞 横飞、尸横遍地，一边镇定地安抚考生继续考试，一边 登 上 城 堞 协调、指挥作战，并敦促吴三桂火速赶来参战。

这名官员，就是清代首任四川乡试监临——郝浴。

□李贵平文\图

壹

今天的阆中古城学道街，有个远近有名的阆中贡院。清顺治年间，阆中作四川临时省会的十几年间，贡院举办了四次乡试，被称清代四川“第一考棚”。

乡试，是明清两代每三年在各省省城(包括京城)举行的一次考试，一般在八月举行，主考官由皇帝委派。

阆中贡院外优学园广场文化墙上有几行文字:“(郝浴)七次飞檄传书，招吴三桂赴援救阆。吴至，又面授方略，激发忠义……”说的是郝浴在1652年秋那场血腥的保卫阆中、监临四川乡试时所作的历史贡献。

阆中贡院，是一座三进四合庭式建筑，纯穿斗木结构，房舍整齐规矩，高出街坊民居一头。大门案牍前，一位头戴水晶石“顶戴花翎”、身着青色贡缎外褂、颈挂齐膝朝珠的官员，两手放在桌案的试卷上。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郝浴。

郝浴(1623年-1683年)，河北定州市唐城村人，清顺治六年(1649年)中进士，授刑部主事。顺治八年(1651年)，改任负责考核吏治、审理大案、职权颇重的湖广道御史，后巡按四川(监察御史)，坐镇四川临时首府保宁城(阆中)。

贰

1647年，大西统帅张献忠逃离成都后，在西充县凤凰山被清军突袭射杀。张四个义子之一的孙可望继承权位，并联合南明残军一起抗清。

反清势力在西南地区攻势很猛，清廷十分惶恐，派平西王吴三桂、四川巡抚李国英、汉八旗将领李国翰等，率领川陕边区的清军南下围剿孙可望。孙可望派抚南王刘文秀率五万大军向清军发起反攻，誓要拿下阆中这个临时省府和军事重镇。

顺治九年(1652年)八月中旬，刘文秀按孙可望的命令，带五万大军从川南出发，屡战屡胜，歼敌数万人，几乎收复了四川全境。此时吴三桂等多次战败，逃回到川北广元一带。刘文秀军直逼阆中。

阆中，旧称保宁府，地处嘉陵江中游，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三国时期，蜀汉大将张飞在此镇守七年。

这里需要交代一个史实，放着两百多公里外那么大一个成都城不用，清廷为啥要将阆中作为四川的临时省会呢?

南充文史学者刘先澄先生指出，清顺治三年(1646年)，四川大闹饥荒，《蜀难叙略》称:“山深处，升米价二三两，菽麦减半。荒残甚者，虽万金无所得食。”加之张献忠的空前烧杀屠城，省衙不得不将阆中作为临时省府。

叁

刘文秀大军来袭，阆中城内又有多少兵马可抵挡呢?

当代历史学家顾城著《南明史》援引四川巡抚李国英《李勤襄公抚督秦蜀奏议》说，顺治九年(1652年)八月中旬，被刘文秀打败的吴三桂等退至绵州，接着又退到广元。在临时省会阆中，只有巡按御史郝浴和总兵严自明部下的两百多名士卒。

区区两百多人要对付五万来敌，无异于鸡蛋碰石头，就是十个猛张飞都只能干瞪眼。

1652年夏末，惊雷过后，一场绵绵细雨漫漶在川北大地。阆中贡院也越发不平静，来自四川30个县的数百名考生，正在伏案参加一场重要的乡试。

八月下旬，刘文秀大军收复了阆中以外的全部地区。八月底，前锋直逼阆中城下。此时，持续二十来天的阆中乡试，也进入尾声。

刘文秀大军兵临城下，扎营磨刀。贡院内的考生们慌作一团。这些各地来的数百名学子，原本想通过科举考试来个鲤鱼跳龙门，没想到受困于插翅难飞的阆中城，弄不好还有性命之忧，方寸大乱，人心惶惶。

为确保乡试的顺利进行，郝浴叫来川北道道台，令他严格维护考场秩序，战事再紧都不能中断考试。他不顾危险登上城楼，协助安排战事，稳定军心。后来清大学士兼礼部尚书熊赐履所撰《郝浴墓志铭》称他“凭堞指挥，矢石过耳，屹不为动”，又“轻骑遍历行间，激发忠义”，使“将士踊跃，背城迎战，无不一当百”，盛赞郝浴临危不惧。

郝浴吩咐四名官兵在城楼上大声喊话:大家别慌，稳住，驻陕清军驰援阆中的部队已行至半道了。守城官兵和贡院考生闻此消息，情绪才稍稍稳定。

郝浴一天内发信七封，向驻守在绵阳、广元的吴三桂大军紧急求援，吴三桂却按兵不动。郝浴发出警告:“不死于贼，必死于法。”吴三桂权衡再三，不情愿地带兵驰援阆中。

这段史料在清咸丰《阆中县志·兵事》有记载:“时吴三桂为刘文秀所败，文秀前锋抵城下，浴扬言秦兵(即驻汉中的清军)大至，众心少安。一昼夜七檄三桂赴援，责以大义。三桂至，浴面授方略，激发忠义，士卒用命，师遂克捷。”

当时刘文秀军号称六万。城内清军，算上吴三桂、李国英等残部清军不过四万人。

肆

《清史稿·郝浴传》载，九月四日午后，刘文秀亲率一万主力在阆中城北发起了进攻，同时派出一哨人马去截断清军退往陕南的道路。这样一来，困守阆中的清军只能背水一战了。

阆中城下马奔人跑，潮水般排挞而来，杀声震天。攻北门时，刘文秀的军队使用了一种攻城设备“搭天车”。这种搭天车形如现在的高凳梯子，略高于城墙，下有四轮。士兵将车推到城墙下，一侧靠在城墙，士兵一手拿刀，一手扶梯往上冲。惨叫声、叫骂声、砍杀声和札甲的撞挤声、兵器的碰击声，在火炮硝烟的氤氲里交织在一起。

在郝浴建议下，守城清军将所有军旗都换成八旗军主力部队的旗帜，以增添守军的士气，同时威慑进攻者。但刘文秀的部队根本不吃那一套，连续几次攀爬攻击，都差点得手。

九月九日前后，守军开始撑不住了，城内的考生越发狂躁，答题的手不停地颤抖。

这时，站在城头指挥作战的吴三桂注意到，刘文秀的部队中，要数张先壁的八千人马战斗力最差。吴三桂决定放手一搏，他跟李国英等人商量，由李继续守城，吴亲率麾下关宁铁骑开门出击，杀入张先壁的军中。刘文秀部一时陷入混乱，全线溃退。

九月中旬，刘文秀带着残兵败将翻山越岭逃回到贵州，被孙可望收回了军权。

阆中这边，清军也死亡上万人，城内几成废墟，一片狼藉，但乡试总算圆满结束。

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郝浴卒于广西巡抚任上。在送他灵柩回乡的路上，沿途数千里都有官吏和百姓哭泣送别。

史学家指出，发生在300多年前的阆中保卫战，是决定当时天下大势的重要战役:要是吴三桂不援救阆中而退至汉中，阆中不保，四川尽失，且不说陕西、山西将危若累卵，清政府难以挽回败局，至少对西南的开拓占领还要晚好多年。要是没有郝浴作为首任监临挺身而出，也许那次乡试就会半途而废，清政府在四川开科取士还得推迟若干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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