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儿时“西洋镜”

□ 贾登荣（南部）

那是农历腊月的一个逢场天，在戏台前的坝子里，有人拿着铃铛，一边摇，一边大声吆喝：看“西洋镜”哟，看“西洋镜”哟！叫声吸引了好奇的我，于是走上前问，小电影是啷个看的？那人伸出两个手指说，两分钱一看。

两分钱！在今天根本算不上什么，可在五十多年前，两分钱也金贵呀。那人大概看出了我的犹豫， 忙不迭地拉着我说，小朋友，两分钱可以看两部片子，你想便宜，就一分钱吧，但只能看一部片子哟。

我摸了摸口袋， 正好有一分钱的纸币，决定开开眼界！

凑到匣子前， 我从一块玻璃镜片中望了进去。最先看到的是花花绿绿、变幻不断的图案。过后，出现一幅孙悟空手持金箍棒的画面。 伴随画面的出现， 刚才的那人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解开来。随后，镜片中依次出现天宫、玉皇大帝、 太上老君等画面。 每一个画面，那人都用三两句话来解说。大概出现了七八幅画面之后， 又开始闪动最先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图案。此时，就听那人说，演出结束，谢谢观看。整个过程，仅两三分钟时间。

这时，有人拍我的肩膀。一看，是黄毛，我的街坊，比我大三岁，父亲在邻近的阆中工作。 他问， 你看的啥片子？ 我过年在阆中看过几部外国小电影呢！还没等我回答，放映小电影的人就连忙拉住黄毛说，小朋友，我这里还有大闹天宫、哪吒闹海、三打白骨精、穆桂英挂帅呢！

听到这里， 黄毛从身上掏出两分硬币说，我看一场！黄毛刚看完，“西洋镜”前便围拢了街上不少小朋友。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他们指着“西洋镜”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不一会儿，就有人掏钱凑上前看稀奇。这一天，小镇上其他买卖东西的人都走光了，只有这“西洋镜”前，还围着一群小孩，直到暮色降临。

过了几天， 计算着马上又要逢场了，我便对母亲说，买铅笔、作业本，要五分钱。对于购买学习用品，即使家里再困难， 母亲也会二话不说， 按我说的数给钱。不过这一回，五分钱除买铅笔外，我扣下了三分，准备再去看看“西洋镜”。

又一个逢场天。 我早早地坐到戏台前坝子里等待。 不过， 直到正午时分， 熙熙攘攘赶场的人已经向四面八方散去，也不见“西洋镜”出现。我知道，看“西洋镜”的计划落空了！直到又过了两个逢场天，“西洋镜” 才又出现在戏台前。一问才明白，他除了到我们镇上演“西洋镜”外，还要在另外几个集镇巡回演出。每个集镇，至少要一个月时间，才能轮上一回。

就在我津津有味地看“西洋镜”时，被路过的母亲发现了。回家后，她追问我钱从哪来？ 我嗫嚅了半天才回答：是用的买作业本的钱！听到这里，母亲的火一下爆发了。她随手拖过家里的擀面杖，朝我身上打了过来，幸好外婆及时出现，才挡住了怒气冲天的母亲。晚上，外婆对我说，千错万错，错不该撒谎！若真想看那玩意，就给外婆说呀！

有了这次教训，从那以后，我再不敢撒谎了。这以后的每个月，我都要向外婆要两分钱，去看一场“西洋镜”。小镇上的许多小朋友和我一样，每当“西洋镜”来到小镇上， 都会不约而同地簇拥在这小小的匣子前面， 轮流观看那里面变幻多姿的画面，享受一次难得的文化大餐。

过了几年，“西洋镜” 演出的节目，变成了“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红色娘子军、红灯记、奇袭白虎团”等。不过，这时的我已经离开小镇， 到县城上高中了。“西洋镜”对于我，也就没有吸引力了。

伴随着电影、电视等娱乐方式的普及，那些年活跃的“西洋镜”，渐渐消失了。如今，在一些城市的旅游景点、民俗博物馆，还放置着一些古色古香的“西洋镜”，供人们参观。每每看到它们熟悉的影子，心中就会涌起一股热浪，怀想那些文化生活匮乏的岁月，怀想“西洋镜”曾经带给我的欢乐与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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