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究平衡的阆中人

□ 陈虹均（阆中）

阆水之东流兮阆仙谪游， 阆南之锦绣兮阆人奔走。在休养一途，阆中自古就有其门道。她守着天险为堑，闲谈文武，披着山水入画，惯看春秋，如麻姑久经桑海，洒脱方外，却也婕妤多情，不避俗世。

果然，从商到秦、至于三国、沿袭唐宋、交及明清，每个时代，她都难掩光华、不失钟毓，活跃在台面上下、游走于文明前后。或索骥玄黄、循规缥缈，推算历法堪舆；或染山傍水、襟光引秀，盖取朱檐碧瓦；或逸兴遄飞、兰心蕙质，飘忽诗词歌赋；或光英朗练、英姿飒爽，运筹干戈胜负。她以绝代的风姿，适应着这历史演化，千年以降，未曾稍改，多少意气潇洒、恭逢雅颂，寻常荣华峥嵘、邀领风骚。

正所谓地灵人杰， 一方山水养育一方人。 阆中人继承了本土韬养的本能和不争的传统，同时，也深谙为人处世的门道， 他们就默默地在那一方小天地里耕耘作息，守着骄傲和本分，一代代传承着古城的山水和文化。

《南方人物周刊》曾刊过《四川人是天下的盐》一文，里面写道：“四川人，有骨子里的自在，有世俗的中庸，有山上的道家气质，有稳得住台面的风流。”这一点在阆中人的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作为流传着诸多传说的旅游城市， 阆中的休闲舒适在整个四川都是颇有盛名的， 而作为历任的首都、郡治、省会、道署，阆中的威武倔强也是闻名遐迩的。 阆中人就在这亦文亦武的氛围中成长，一代代修养酝酿，一代代张扬放旷。如果说“四川人是天下的盐”，那阆中人就是“四川的醋”，酸味刺香，入口回甜，调味中正，营养丰富，有天生的韵味，也有人造的美味，配合麻辣的禀赋和盐味的人生，在泡菜坛子和醋缸子里沉淀发酵， 年复一年滋养着味道。

《论语·雍也》中，孔子曾说过：“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对君子这一称呼，多数阆中人不甚在意，他们生性自由，喜欢在街沿边边摆摊摊，不喜欢陪帝王家读书， 但文质彬彬却是对阆中人最贴切的描述。不妖艳不土气，不矫情不放肆， 阆中人总是能很轻易地找到他们想要的平衡，并在这平衡中酝酿美感。所以，他们喜欢张飞， 是因崇拜他文武双能这一为人的平衡；他们喜欢酿醋，是因偏爱纯净与黑、香味与酸这一对立的平衡；他们喜欢蜗居古城， 是因笃爱历史感和现代感这一碰撞的平衡。对平衡的偏执，是阆中人最典型的特征， 他们成为这物质化世界中一种均质化力量，在现代都市快节奏的氛围中，还固执地包容着数千年传承下来的悠闲生活方式和骨子里不肯随波逐流的硬气。

但这份固执并不是顽固，时势的变化、世事的变迁，阆中人其实也能看得通透。适逢其时，他们也不吝站出来做起头的人，做首当其冲的人，做英雄，甚至做烈士。在革命时期，在战争年代，在历史需要阆中人站出来的时候，他们也未曾掉过链子、失过面子。从万里长征到抗日战争再到解放战争，从戚氏三兄妹到杜光华再到蒋克诚， 一旦心中的正义确定了，阆中人就从未懈怠、从未犹疑。

可阆中有阆中的坚持， 阆中人有阆中人的架子，激烈地斗争过后，阆中人又变得恬淡起来。如极好的藏锋字已收了笔、极美的泼墨画已成了势，功成之后，他们恰到好处地放弃了多余的经营和矫饰， 又钻回自家的小山水中忙碌起来。

到如今，又过了一甲子余。只是这次，他们变得高明了一些，更慷慨了许多。正所谓“乐事还同万众心”，这次，他们决定将世袭珍藏了数千年的全部拿出来与世共享。在软文化的打造和旅游资源的开发上，他们似是发现了并不与自己悠闲的禀赋相悖的闹腾方式， 并逐渐为之倾注着热情———做“世界古城旅游目的地”。他们终于又找到了合乎时宜想要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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