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拯救暑期档

文 l 李人青

2019年7月下旬，在“大圣归去”的第五个年头，《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带着烟熏妆，长着鲨鱼牙，顶着颓废憔悴的神情的“魔童”哪吒横空降世，一句“我命由己不由天”的超燃台词掀起了观影市场的一阵热潮。

网络上关于“国漫崛起”的论调再一次甚嚣尘上，这一次能不能“崛起”不知道，但我们或许可以透过这些“爆款”看看这几年国产动画电影市经历了什么，又面临着哪些现实性的问题？

《大圣》已去，《哪吒》降世，爆款背后的国产动画市场

“说一段神话，话说那么一家，这家夫妻俩，生了个怪娃娃……”这是2003年52集动画片《哪吒传奇》的片头曲。当这段熟悉的旋律响起，看过这部动画片的观众脑海中最先浮现的哪吒形象，一定是那个扎俩个冲天鬏、光着俩小脚丫、踩着俩风火轮、手持乾坤圈混天绫威风凛凛，但却不无天真可爱的小娃娃。不成想，今年暑假，伴随着一部名为《哪吒之魔童降世》动画电影出现，彻底颠覆了观众对于这个传统神话故事的固有认知。围绕“打破偏见，扭转命运”这一核心主题，带着烟熏妆，长着鲨鱼牙，顶着颓废憔悴的神情的“魔童”哪吒横空降世，掀起了观影市场的一阵热潮。

该片从7月13日开始大规模点映，至今票房已接近3亿元，豆瓣已经打出了8.8的高分。业界普遍预测《哪吒》票房将过15亿，超越《大圣归来》成为国产动画新冠已无悬念。一时之间，大家又掀起了关于“国漫崛起”的大讨论。

如果《哪吒》最终票房能如这些业界专业人士预估般突破10亿大关，将意味着自2015年《大圣归来》上映后，国产动画电影再难出现10亿爆款的魔咒被打破。这样的“数字”无疑能带给这个行业最直观的惊喜，却无法说明这个经历了“大圣归去”，“哪吒”降世，表面热闹的市场背后的故事。《大圣归来》的往后几年中，电影市场上相继出现《大鱼海棠》《大护法》《白蛇：缘起》等电影，国产动画从类型、题材到制作、宣发等都日益成熟，这些电影也相继掀起过一阵观影热潮，收获了不错的口碑，但总体的市场票房成绩却不甚理想，平均票房成绩不过2亿。动画电影市场依旧被迪士尼、皮克斯等好莱坞动画帝国或新海诚吉卜力等各类日本IP把持。(中国大陆动画电影排行榜的榜首由皮克斯、迪士尼或新海诚，吉卜力等公司占据)

而从相关数据来看，自2013年暑期档动画电影实现三级跳，在2016年达到20.52亿的顶峰后，2017年、2018年暑期档已经出现了连续两年的票房下滑。（图源：数娱梦工厂）

这一切似乎是在说明，动画电影离一个相对成熟市场还有十分遥远的距离。

爆款难得，高成本制作让动画市场发展举步维艰

《大圣归来》筹备八年，制作四年，《大鱼海棠》“十二年磨一剑”，暂且忽略掉这些数字中掺杂的“营销水分”，足见打磨出一部高质量动画电影作品所耗费的周期之长，精力之大。

长周期的画面绘制，巨大的工作量带来的是高成本的投入，而且制作越精细的作品，成本也越高。当前国产动画与美式动画电影的差距，也在很大程度上源于动画制作工业化整体水平的差距。相比于迪士尼一部片子动辄1.5亿美金的成本，国内一部动画电影成本大约为2000万人民币，相当于迪士尼的1/50，资金充沛一些的国产片投资额大约1000万美金，相当于迪士尼的1/15。

制作成本带来的局限会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在一部作品中，具体到动画电影票房市场来看，从2015年到2018年，票房收入在千万以下的动画电影数量高达70部，占比46.7%。由此推算，接近一半的国产动画电影是赔本的。（图源：三文娱）

一方面动画公司制作动画的初衷是为了盈利，如果作品没有产生好的市场反响，会对公司的经营业绩产生较大的不良影响。而目前市场上的动画公司抗风险能力较弱，一部作品就会影响一个公司的生存，“爆款”动画电影稀缺也让这些动画公司举步维艰。

另外一方面，高制作水准动画电影作品的持续输出也依赖于市场资本的反哺。因此，如何利用不充裕的资金成本来实现较好的市场反馈或许是当前动画电影制作需要首先考虑的一个问题。

内容如何定位，低幼化，成人向还是合家欢？

自 2015 年，《大圣归来》打破“动画电影就是给儿童看的”固有印象后，近几年来，成人向动画电影成为业内讨论焦点。2016年的《大鱼海棠》（5.65亿）、2017年的《十万个冷笑话2》（1.34亿）以及2018年的《风语咒》（1.12亿）这几部以成人化叙事模式展开的电影都获得了不错的票房成绩。2019年年初《白蛇：缘起》的上映，让“消沉”了一段时间的国产“成人向动画电影”这一提法再次活跃于大众视野。这部主打成人向的影片，依托经典IP影响力，选取市场偏爱的“爱情”主题，通过兼具中国古典意境与美学风格的精美画面，同时在观众口碑的带动下，这部电影最终拿到了4.5亿元不错的票房成绩。

上述电影常常被作为“国产成人向动画电影”的成功案例而提及，然而，相比于“国产成人向动画电影”的成功，“国产成人向商业动画电影”的成功这一提法或许更为确切，毕竟不是所有以“成人向”为卖点的国产动画电影都能和市场那么投缘。《大护法》豆瓣7.8分，以深邃内涵和暴力美学赢得了不少专业影评人的赞赏，最终却只拿到了8760.2万的票房；顶着金马奖最佳动画长片、首部入围欧洲三大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动画长片光环的《大世界》，最终票房只有262.64万。

这两部导演个人风格浓厚的作品，画面个性强烈风格凌厉，剧情内涵也很隐晦，再加上过多的成人化和暴力情节，和目前国内动画电影市场主要观众的审美相去甚远。不可否认，这种风格强烈的“成人向”电影确实有一定的吸引力，但观众如果无法捕捉到“成人动画”这个概念背后的内涵和意义，所谓的创新也只不过是个空洞的概念，不会有多少人愿意为其埋单。

在这个深受迪士尼、梦工厂以及和中国低幼儿童“结缘多年”的“喜羊羊”、“熊出没”影响的中国动画市场，如此风格强烈的“成人向”动画电影不得不面对“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结局。

尽管国产动画电影的“成人向”发展走势在市场宣传的推波助澜之下掀起了不小的一阵风浪，但是从这几年国内动画电影的票房市场来看，低幼向动画仍是主流。（“低幼向”动画占据了中国内地上映的动画电影票房排行榜靠前位置）

值得一提的是，票房表现不错的低幼向动画电影大多脱胎于播出数年、构成一定品牌效应和观众根底的低幼电视动画。比方《喜羊羊与灰太狼》、《熊出没》、《大头儿子小头爸爸》系列等。

这些动画电影常常沿袭电视动画故事低幼、方式单一的套路，整体质量水平偏低，而且由于IP的过度开发，其票房天花板效应已日益凸显。以“喜羊羊和灰太狼”系列电影为例，自该系列的第四部电影《喜羊羊与灰太狼之开心闯龙年》在2011年拿下1.66亿最高票房之后，这个系列动画电影的票房开始逐年下降，2015年《喜羊羊与灰太狼之羊年喜羊羊》上映之后，市场上再无该系列动画电影的踪影。

而和其同样以主打“低幼向”出道的《熊出没》系列大电影，在觉察到前三部票房前进空间较小，第三部著作票房收入不进反退的市场信号时。从第四部《熊出没·奇幻空间》开端，到第五部《熊出没·变形计》和第六部《熊出没·原始时代》向“合家欢”类型改变，及时地扭转了衰势。（图源：三文娱）

其实，在之前相当长一段时间，受迪士尼和皮克斯等好莱坞动画电影高票房的影响，国产动画作品的主题也尽可能追求“合家欢”。但整体上国产动画电影质量良莠不齐并且差距巨大，大部分影片仅仅是打着“合家欢”旗号而已，主题往往局限在拯救自然和自我成长等常见题材，观众已然审美疲劳。

由追光动画推出的两部主打“中国式合家欢”电影——《猫与桃花源》与《妈妈咪鸭》，就因为对国外“合家欢”不得其神的机械式模仿而导致票房和口碑的双输。

《疯狂动物城》《寻梦环游记》这些堪称经典的国外“合家欢”电影的实力更多是隐藏在圆滑、不露锋芒的“合家欢”剧情之外理解层次的丰富程度。以《寻梦环游记》为例，剧情节奏老少咸宜，视觉美术设计一流，而剧情的丰富层次体现于低龄群体可以看到冒险、勇气、亲情这些容易理解的话题，而更为隐蔽的是《寻梦环游记》的内核，“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你才真正死去。”这里不仅仅是一个感人至深的剧情枢纽，也暗含了相当深刻的生死观与哲学思想。

故此，国产动画电影选择低幼化、成人向还是合家欢何种发展方向并不重要，用简单易懂而用吸引人的故事去讲述一个深刻的道理，同时让不同的观众能够在这个故事中寻找到自己的“痛点”或许才是本事。

作为国产动画市场围城之外的绝大多数观众，在看到国产动画令人惊喜的匠心之作时，会热血沸腾的高呼一声“国漫崛起”，却不知要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崛起”，背后还有多长的路要走。

在动荡起伏的国产动画市场中，国产动画电影一直在解构中学习，在模仿中成长，在创新中发展，其中的种种辛酸不易也只有内行人才能知道。虽然“崛起”之路道阻且长，但驻守在动画行业的“动画人”们依然坚守着动画的基因、血脉和灵魂，相信在这个最好的时代能打磨出最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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