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的财商

□青丝

早些年很多作家都在谈财务自由，隐藏在这个话题背后的潜台词，是希冀作品能够一鸣惊人，可以摆脱为应付生活而被动写作的状态。话语中流露出的渴望，就像一个手头拮据的女人，希冀心仪的服装店什么时候能打折。

好莱坞电影里，失意作家酗酒、嗑药，无力支付房租，是很常见的剧情。虽然现实中也有J·K·罗琳这样凭一部《哈利·波特》就跻身《福布斯》富人排行榜的作家，但许多依靠文字吃饭的人，财商都很低，经常会出现财务上的问题。美国心理学家道格拉斯·肯里克在《理性动物》里说，人分成两类：位于快行道上的人，和位于慢行道上的人。前者的性格更冲动冒险，活在当下，追求刺激的生活。很多有过短暂成功，又很快沦为穷人的作家，就是位于快行道上。

菲茨杰拉德是及时行乐的样本人物。他凭借《了不起的盖茨比》出名以后，过上了非常富足的中产生活，年收入相当于今天的几十万美元。但是，为了满足老婆泽尔达对奢华物质生活的需要，他花钱如流水，家里时常开Party，笙歌鼎沸，最后破产，潦倒以终，暴露出作家的财商普遍很低的软肋。

巴尔扎克没出名前经营企业，做出版商，亏得一塌糊涂，欠下了大笔债务，不得已，他才转为专业写作，勉强糊口。乌克兰有一名韩斯卡伯爵夫人，读了巴尔扎克的小说之后，成为他的忠实粉丝，写信求交往。寡居的伯爵夫人不仅漂亮，家里的庄园也庞大恢宏得如同卢浮宫，巴尔扎克知道傍上这名富婆，可以少奋斗30年，于是展开疯狂追求。不过，伯爵夫人的财商显然更高，足足吊了巴尔扎克16年的瘾，直到他临死前两个月，又把财产安置好才嫁给他。巴尔扎克想用结婚致富的不寻常路，最后也是没走通。

如果上世纪50年代有理财培训班，美国作家纳尔森·艾尔格伦一定会去报名。有制片商找上门来，出价两万五千美元购买他的小说《漫步荒野》版权。朋友都劝他不要接受，肯定还会有更好的条件，但艾尔格伦自忖财商过人，不听劝告，用获得的两万五千美元在芝加哥买了一套公寓，准备做包租公。然而，他的房子很久都没租出去，于是一怒之下，他又亏本把房子卖给了原主人，然后拿着剩下的钱到赌场扳本，输得一分不剩。而从他手里购得版权的制片商，一转手就以三倍的价格卖给了电影公司，拍成电影后赚了几百万美元。

上世纪80年代中期，村上春树开始在文坛崭露头角，有朋友劝他趁早攒够养老钱，说，你虽然现在走红了，写小说能够挣钱，但你能保证一辈子担纲日本的文学旗手角色吗？将来若是老了或者出现意外，你无法再靠写作维生，怎么办？村上春树觉得有道理，于是四处寻找投资理财的途径。当时正值日本房价最高的时候，最佳投资方式就是买房增值。村上春树在东京看了一套单身公寓，三十多平方米，售价三千万日元。他左看右看，觉得怎么也不值这价钱，就嫌贵没买，拿着钱回家了。结果过了一年多，这套小公寓涨到了五千万日元。熟识的人都怨怪村上春树的财商低，没有赚大钱的命。没承想，数年后日本经济泡沫破裂，房价暴跌三分之二，村上春树也因此幸运躲过一劫。这种天公疼憨人的桥段，怎么看，都有相声故事《连升三级》的戏剧效果。

文学不是墨守成规的场所，凡是成功的作家，都会尽力把自己的不同点最大化，而这，也很容易让人对自己的能力产生过高的心理预期。当外界环境要求做出改变时，很多人又不愿意背叛自己的生活哲学。这种情形就像马拉多纳、泰森，以及60%的NBA球星在退役五年内破产一样，当赚钱能力不可持续，生活水平却无法降低，甚至变得更高的时候，从前的一页就很容易被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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