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爱花开,后人惜花落。
待看明年花,前后人非昨。
天真自然,涵盖万象,书之为物,又岂独在于文明?天下的读书人太多,书也浩若烟海。纵横于宗教经籍、如山竹简,逍遥在朝野书院、馆阁秘藏,凡书之所在,总有些古怪逸闻;书之亡失,常令人饮恨如伤。一切好书本无正邪之分,如道尚刚柔,佛无雌雄。每一本书都像一个人,它的精神可能是多元的、相对的。在每一个不同时期,它都会有不同的含义或象征。
为书而写书,只算是一种嗜好。
如在一朵花中阅读万物,心中自有大美而不言。
这部随笔集,收录了我近年来一些读书感想或追忆。其中谈到了四十八本旧书,以及由此博引开的其他无限的书:有散乱的圈点与批判,当然也有思想、情绪、宣泄、喊叫、仇恨、打击、铁血、嘲笑、咒骂和调侃;有疾病也有疯癫;有鬼话也有严谨;有阿Q精神、腐儒气质、僧侣主义,也涉及琐碎的阅读往事和一个书生的梦境……这一切,如果说像是一朵乱七八糟的曼陀罗花一般,在腐朽而愤怒地开放的话,那么,书中那些忧愁痛快的牢骚,也算是这朵花先锋的花蕊吧。
人生识字忧患始。书籍本身就会散发出一种焦虑的墨香。
但我从不想刻意地把焦虑带给别人。这些文字里兴许有一些荒诞派的气味、后现代的迷雾或一种久违了的晦涩的古意。但请宽恕吧,那一定是我无心而为的。
其实,藏书并非我的癖好。我也从来就没有想追求过什么版本或学术。这些书评也不可能是一大把火药、刺刀、野兽、鬼神或什么撩拨人的现代文化武器。虽然我的确渴望过,想要用亦新亦旧的语言,去烧毁那些发霉的文献带来的晦气。
心情不好的时候,硬着头皮读点古书是个很苦闷也很极端的办法。唯青灯黄卷,千古墨花,或可消遣二三痛楚,万劫惆怅。此话一点不虚。这世界很难对付,也很容易对付。于是,一个人潜心写作,练琴泼墨。或夜观乾象,晨起焚香,偶尔展卷小坐时,俯瞰窗外天下尘嚣,滚滚人流,再三省肉身悲剧,半生颠倒,其中大概有一种东西是平时感觉不到的。
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后,连写作本身也是一种“罪恶的荣耀”。人往往会为了璀璨幽雅的词语而回避真理。曾经的写作使人神圣,现在的写作徒增浮躁。不知道为什么,从少年时代开始,有一种类似中世纪宗教文学感情的阴霾在我心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我虽不得不进行除艺术与真理以外的写作,如商业图书、肥皂剧本等,以此谋生,但我蔑视自己的这种行为。当大统一的克隆生活方式,把每个人的血肉之躯都变成了零件,像圣奥古斯丁、施耐庵、卡夫卡、库尼亚或索尔仁尼琴那样传统意义上的“孤胆写作英雄”,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大多数颇有天赋的人,都会因生活压力的逐渐加大而作出反常的选择:譬如放弃和异化。
近年来各类图书大泛滥,的确有些超出了往昔的趋势,然而大街上突然有了太多的书,却一点儿也没有带来类似民国或“八五思潮”那样的文化刺激。我相信真正好书的出现,总需要有一个漫长的时间,厚积薄发。在古代,譬如蒙古帝国铁腕统治了汉族九十七年之后,才会诞生像《水浒》那样的暴力之书;法国大革命的血腥,也可以让《九三年》百读不厌……但是现在海量的书,它们的出版和文本化,大多是一种迫不得已的时尚。书本来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直接走到美的最前线,思想的最前线,社会、艺术、政治、科学或神学的最前线;无奈,现在大多数人,却都磨皮擦痒地“生活在后方”。而一本真正的好书,应该是有扫荡性的,要扫荡的是只看杂志的读者,只看好莱坞电影的观众,还有那些后工业症患者、商业偏瘫、金钱麻风病人、办公室里发霉的文件、泼皮无赖的文化理想或糜烂在社会新闻里的段子。
但是这不可能是一个人的事,更不可能是一本书的事。
的确,如果这世界太大,风景太辽阔,让我们这些渺小的人不仅无法真正阅尽春色,有时还容易迷失在这现代的荒原里的话,那就且让我们先停下来:停在一本书的面前幻想,停在一朵花的中心思索。因为,也许在这里面,已经藏满了三千智慧灯海、十万佛魔我他。
一本好书,总是可以详细来谈谈的。
于是,此写书的书,也终于有了一个凌乱的雏形。
仰望前人浩瀚群籍,汗牛充栋,高不见顶……这本书自然越发显得渺小。但我知道,古山雄浑,却须有野花点缀;猛禽威风,也不可缺羽毛绚丽。为我过去读过的那些散乱的好书来写一本书中之书,也算是对它们文恩的报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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