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而美的故事承载复杂的人生况味

□韩松落

每年奥斯卡颁奖,最有悬念的,就是会否产生冷门和黑马。比如,提名五项以上,却颗粒无收；以为稳拿某项奖,连领奖的笑容都准备好了,却花落别家。

今年也有这种小冷门,例如最佳原创剧本奖,原本以为铁定属于《三块广告牌》,没想到却给了《逃出绝命镇》,但也仅仅是小冷门而已。至于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给了《水形物语》,倒是有心理准备的,《水形物语》更具风格感,惨绿的调子和异色的故事也更醒目,算是给徘徊在主流之外的暗黑风格的小小奖掖。

不过,这次好莱坞最受瞩目的几个故事,《水形物语》《三块广告牌》《逃出绝命镇》和《寻梦环游记》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故事非常讲究、精致,有风格感,没有一味追求所谓大格局,是所谓“小而美”的故事。这也算是本届奥斯卡的一个小小调整吧。

《水形物语》虽然把故事放到了冷战大背景下,但故事切入点却很小:一个不美丽的女人的情欲。不但切入点小,故事的半径也很小,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反反复复几个场景(以吉尔莫·德尔·托罗对美术的精密复杂的要求,场景多了会把整个剧组拖垮),可以说是螺蛳壳里做道场。但,故事的半径虽然小,却非常高效,没有一句多余的台词,没有一段多余的情节,甚至没有一点点多余的抒发,克制、利落,高度控制,就连所有的隐喻象征,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我们看到的,就是他想让我们看到的。

《三块广告牌》也是一样。故事虽然被放在中西部,却更具美国南方文学色彩,主要人物都是南方文学里常有的角色,性格固执的女人、有恋母情结的男人、小矮人、变态杀手。电影的后半段,当迪克森出门开始行使正义的时候,背景音乐居然是拜雅唱的打南方军的歌《BlessedAre》,更是把他和母亲的控制和反控制、他对自己怯懦性格的挣脱和南北战争相呼应。而整个故事,也是没有一句多余的台词,没有一段无用的情节,叙事非常高效。

《逃出绝命镇》也是这样。猛地看上去,这个故事就是一个很常见的恐怖片,场景并不丰富,人物也并不众多,但它容纳了和种族问题有关的隐喻,把整个故事拔高了不少。

《寻梦环游记》也是一个小故事,故事的意念也很小,但它在墨西哥文化里找到了丰富的故事元素和视觉元素,让整个故事有别于迪士尼体系下的故事,让人耳目一新。

总之,这几部片子都在故事上用了心,叙事很高效,把电影文学的功效发挥到了最大,而且借助各种异色的文化元素,让它们拥有了特别的气味和深刻的记忆点。和这几部电影比起来,《至暗时刻》这样一个有着标准奥斯卡面相的电影,反而显得不那么让人意外了,尽管它每个环节都是高水准的,但它欠缺风格感,没有特别让人惊喜的地方。

和前几届奥斯卡比起来,这届奥斯卡的获奖影片更值得中国电影人学习揣摩。它们的故事规律很清晰,思路很明白,效果很明确,对异国异族文化元素的借用也非常有效,是非常好的电影写作范本。

颁奖落幕,意味着新的一年彻底开始,我们不如记住这几个故事的成功规律,把它们用到自己的故事里去,也许明年此时,我们也会有属于自己的《水形物语》和《三块广告牌》,小而美的故事,承载复杂的人生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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