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津湖》还原战争残酷和人性温情

一

如果我们的生命得以无限重复，那么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将承受着不能承受的责任和重负。

这是我观看电影《长津湖》时，大脑里闪现的一个念头。

也是雷公牺牲时给我造成的一种心理应激反应。

沉重的汽车被炮弹掀到半空，砸下来压在他身上，多么残酷的真实场景。

大伙儿拼命将车抬起来，把他从车下拽出来，于是，一个最强盛的生命结束在最大的痛苦中。

他到死都在含混不清地唱着家乡的沂蒙小调，“人人都说沂蒙山好”，那个痛苦到浑浊的声音，比战场上的空气还沉浊，还轻。最后轻到贴近尘埃时，他与大地归于寂静。

他最后丢下的一句话是：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被这句话整破防。

似乎被一双大手扼住咽喉，呼吸凝滞了许久。

二

这部电影网评如潮，有好有坏。

我关注的点，却只在于它是否高度还原历史、还原战争酷烈的真实性。

我盘点了记忆中所有看过的战争片，唯独这部电影场面最酷烈，最让人上头。

长津湖战役，那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九兵团和美国第十军在朝鲜正面战场的一次绝命搏杀。

电影就是用情景再现的方式，还原了那场至今提起都令对战双方心有余悸的血战。

如果不是剧情需要伍千里回乡引出伍万里，我想电影一开场，可能便是开打。志愿军赴朝火车还在半路，美军轰炸机就来轰炸，从此便开始炸炸炸、打打打，全程再没停过。一路高潮，打到底。

中途，我有几次都被震耳欲聋的枪炮声震晕了头，动作一反常态迟缓、呆滞，忘了拍需要的镜头。

比如被网友吐槽为五毛钱特效、喷着一米多长火焰的那颗子弹，我就很惊讶，想拍而没拍到。

没办法，谁让我没见过真实的战争呢？

三

情节走得太快，错眼就容易脱节。

譬如我就没看见另一个五毛特效：伍万里推开火车门，看见宏伟壮观的万里长城，因而打消离开队伍的负气。

事后，我跟闺蜜探讨过这个细节，她认为这个细节好，而我认为不好，太过牵强附会。

易烊千玺饰演的伍万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愣头青。

他哥怕他闯祸，怕他丢命，随时都关注着他。在他冲过去开门的时候，他哥一把揪回来，要不然，任他打开车门，会让强劲的气流给他顶回来，就像《士兵突击》的许三多，来个那样的动作也无伤大雅。导演咋就设计了一个万里河山缩略图，让伍万里醒悟？他看得懂这个吗？要说设计得好的细节，便是哥哥叫弟弟扔掉那条红围巾，后来被张小山捡回来，再次送给弟弟。有个好细节，让观众一下子记住了张小山，帮助所有人从生死一线之中找回刹那间的温情。本以为红围巾是为弟弟将来邂逅爱情设的铺垫，没想到转折却另有一番深意。

镜头切换，敌机低空扫射河滩上横陈的“尸体”，小山不幸中弹，血肉横飞，溅了弟弟一脸血。弟弟从惊魂中醒来后，紧紧握住小山的子弹壳项链，眼泪止不住地流淌。这个差不多就是全场最催泪的场面。弟弟的飙泪戏，不再因为细节经不起推敲而显得廉价和幼稚。

四

敌机对志愿军和当地老百姓的村庄实施无差别轰炸，这个也还原了战争的真实场景。

寒冷的冬天，朝鲜北部的一个小山村正在遭遇敌机狂轰滥炸。一头惨死的牛，默默承受着来自空中的频繁扫射，一任枪林弹雨扫射着牛皮、牛骨、牛肉。这个细节要多残酷，就有多残酷，因为，我军此刻没有制空权，又因地面结冰，无法修筑战壕，无处隐藏，志愿军就像那头牛一样，只能以血肉之躯抗击敌军的无差别轰炸。这种不公平的决战，无疑要比战争本身残酷得多。

还有近身肉搏那场戏，也还原了真实历史依据。

经历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入朝部队，在对美作战初期，把武装到牙齿、货真价实的美军没太当回事，毕竟这么多年，国民党军队不少也是美式军械武装，把美军和国民党军队放在一起作为参照物，这种误判成了一种盲目乐观。等到战斗打响，真刀真枪地碰在一起，才发现根本不是一回事。

如果没有那一场近身肉搏，恐怕连我这个观众都无法想象美军的身高和块头在肉搏战中是怎样占优势，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搏杀。看过电影后，至今回忆起来仍然心有余悸，噩梦不断。

五

吴京在《长津湖》这部电影里，饰演七连连长伍千里。

他的表演一向硬朗、酷帅。

可是在这部剧里，作为一个身经百战，九死一生的军人，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弟弟伍万里能够活下来。

他把弟弟交给老排长、自己的“师傅”雷公，却并没有让雷公将弟弟“带”出来，成为什么战神或者烈士，而是期待雷公教会弟弟怎样在战争中生存下来，“我就想他活着。”

我记得以前的战争题材电影，从来没有这样的台词，如果这是这部电影还原人性的初衷，那我认为是对的。

伍千里是一名铁血军人，从未想过在战争中苟且偷生。他目睹大哥的牺牲，眼睛都不会红，不会流泪的，但唯一对19岁的弟弟难以割舍，想他活下去。

他在剧中说的任何台词，包括心心念念要给家里盖大房子，都没有这句话有魅力，唯独他和雷公说这句话，让我内心破防了。我在想，他一定是自己把该打的仗都打了，不想让弟弟打，自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所以才理直气壮地要求弟弟活下去。

六

七连一干老戏骨对弟弟的“团宠”，也让这部电影充满温情的魅力。给寒冷、饥饿、酷烈的战争保留了初衷的热度。

老排长雷公要认弟弟当干儿子，问他：为啥你参军的理由是让你哥看得起你？弟弟沉默着，不知如何回答，雷公告诉他，你要让敌人看得起你。

神枪手段奕宏拉着弟弟说，别叫我打不死的英雄，那些冲锋陷阵离敌人十米被子弹击倒的人算不算英雄？那些在雪地里冻成冰雕的战士算不算英雄……

弟弟依然沉默着，但他心里一定在想：当然算。

如果他想明白了这个道理，那他就再不会执迷于杀人，坚持杀20个敌人当英雄，概念一下子便升华了。

“一个蛋从外面被敲开，注定被吃掉。你自己从里面啄开，没准是只鹰。”

弟弟就是听了哥哥的话，自己从里面啄开那个蛋，成了一只鹰。

他从一开始拿枪指着哥哥，用弹壳砸雷公的调皮任性，到真正面对死亡威胁时勇敢杀敌。从一个受到惊吓丢掉枪的新兵蛋子，破壳成为军中手榴弹投掷神手、一名合格的志愿军战士，这些，都是与七连人对他的“团宠”分不开的。七连的主要角色都是曾经参加过无数战斗的成熟老兵，他们对这个极具投射天赋，性格争强好胜的少年寄予厚望，言传身教了他很多道理，促进了弟弟的成长。

弟弟有幸，被哥哥身边的战友保护得很好。

他的飞速成长就是见证。

□姚筱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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